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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不是同恋(1 / 2)

赵锦书要送他出去,徐耀洋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顺手把门关了防止看到顾倾那张欠打的脸,自来熟地和对方聊天:“赵锦书,你怎么和他住在一起?你们俩不会打架吗?”

“你不知道他多坏,你……反正他当时还笑我,我能记一辈子。”

赵锦书看了他一眼。

对方眉飞色舞的,察觉到他的目光后笑得更欢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爸那个?嗯?”

时间已经接近一点,赵锦书有点乏了,太阳又照的人打蔫,没吭声。

徐耀洋戳他:“你的礼貌呢?赵锦书,你理理我理理我。”

赵锦书抓住他的手拿开:“徐耀洋。”

徐耀洋兴奋地看着他。

赵锦书说:“有些话不可以随便说。”

徐耀洋拉长了声音:“我知——道。”

赵锦书就没管他。

他走在前边,徐耀洋缀在后边,小尾巴似的,看什么都新鲜。

“赵锦书,南理真的好多桂花,秋天是不是很香?”

“你们食堂饭很好吃,什么时候再带我去吃一次?”

“赵锦书,你知道我今天起床的时候多开心吗,要不是我睡过头了,我还能早点来找你。”

“得亏南荀这地方小,不然我还得跑个长途。”

……

赵锦书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一会快到门口了,才开口:“徐耀洋。”

徐耀洋说:“嗯!爸爸在!”

赵锦书没计较他这占便宜的说法,他说:“我不认识你。”

他仔细搜刮了到现在的记忆,除了偶尔的聚会可能见到过这个拽拽的小孩之外,这二十一年里,他们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可是现在这个小孩一副对他无比熟悉的模样,还信誓旦旦地说着喜欢,看他的眼神满是喜爱。

不只是他,还有顾倾,也有些不对劲。

然而徐耀洋没有半点别的反应:“有什么关系,以后总要认识的啊。”

赵锦书说:“你对我很熟悉。”

徐耀洋笑嘻嘻的:“我哪知道为什么啊,看见你就能想起这些东西,可能咱上辈子是一对吧。”

赵锦书瞥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徐耀洋知道他这会不想理自己,也不说话了,鼓着腮帮子嘴唇向上吹自己头上那几根彩毛。

赵锦书说:“到了。”

徐耀洋说:“李叔还没到呢。”

赵锦书没理他,转身要走,余光看见徐耀洋一手平摊,另一手食指和中指放在上边,模仿小人走路似的哒哒哒跑了一会,他又转身回来站好。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人跑了不好和徐叔叔交代,他就只能在这守着对方。

他们等待的时候徐耀洋又说话了:“赵锦书,我们俩亲过了诶。”

他居然还自己提起来。赵锦书不想理这小孩,拿手机看了眼时间。

小孩臭屁地说:“我是最后一个。”

赵锦书看着他。其实叫小孩不太正确,对方是少年的模样,大概一米七多,穿着宽松的校服,双眼明亮有神,笑容热烈。可赵锦书总觉得他长不大似的。

赵锦书不想和他去说什么同性恋道路艰难的事情,这个年纪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还有一身反骨,越说越烦。

但这不是对方可以打扰自己的原因。

所以他说:“你不是。”

徐耀洋说:”你懂什么啊。”

赵锦书看着这个小孩,连出柜都不敢告诉父亲,却莫名其妙上来说要和他在一起,还笃定他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如果是日后的赵锦书,大概会一笑了之。但现在的他只是个突然被同性亲了心情并不美好的青年,又嫌弃对方傻气无法沟通,干脆戴了耳机不再管对方。

徐耀洋把手揣进校服兜里,一脚踢飞鞋边的小石子。

他也不管赵锦书能不能听见,自己小声嘟囔着赵锦书的坏话,骂他冷暴力告状精管得宽。临走了才有些不舍,笑容也收了起来:“赵锦书,你别总熬夜。”

赵锦书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好在熊孩子最后是被带走了。耳机里没有放歌,赵锦书自己绕了阴凉的原路慢慢往回走,避开了正旺的太阳。

他回去的时候发现顾倾在发呆。

顾倾听到声响很快转了过来,嘴唇蠕动着,要说什么的样子。

赵锦书说:“我不是。”

顾倾征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解释,轻笑一声:“我没说你是啊。”

赵锦书觉得自己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干脆把汗擦了睡觉去了。

赵锦书床上是弄了床帘的,颜色偏深,把帘子一关,就盖的严严实实,外边看不见一点动静。

他睡觉不打呼,呼吸都浅得很,宿舍就只剩下了风扇转动的声音。

顾倾用了很大力气克制住自己。

那个四四方方的、密闭的、沉闷的床

帘,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他看不见赵锦书的样子,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只能看见一个封闭的盒子。

像前世徐耀洋给他挑的那个。

后背的皮肤开始分泌汗液,一点一点,逐渐凝结成大颗的汗珠,凉凉地挂在身上,等聚的多了,又一条条爬过脊背,带来一阵阴凉。

他把脸埋入手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是新的人生,赵锦书出去了也会回来,这不是盒子,赵锦书会醒的……

他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掀开床帘,里边躺着一句面色灰白的尸体。

可是他不能打开床帘去确认,赵锦书睡眠浅,这么做无异于自掘坟墓。

……

“学长?”

赵锦书打开一罐可乐递给他:“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顾倾笑了笑接过可乐:“是吗?有那么明显?”

赵锦书说:“嗯。”

顾倾看着他仰头喝可乐,露出的喉结滚动着,之前打算用来敷衍的话被咽下,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迷茫。

“锦书,我梦到了一些东西。”

赵锦书隔着可乐看了他一眼,把可乐放了说:“梦境的东西都是虚幻的。”

顾倾几乎要抑制不住笑容。这是他记忆里的可爱的锦书,从不多管别人的闲事。

但只要可怜地求上一下,就会成为你最可靠的朋友。

他得承认自己的卑鄙,但有时候这无疑是达成目的的捷径。

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他只是把可乐灌了一口,弯着眼笑道:“是啊。”

徐耀洋被徐显明骂了一顿丢回了学校。

但这点毛毛雨比他上辈子出柜遭受的要浅的多,而且这回老头的脸也年轻很多,不再是日后的老态,看着顺眼许多。所以这些话都被他好心情地忽视过去了。

他已经想好了明天该约赵锦书去哪玩。对方这时候还没发迹,想来也没去过那些消费极高的地方,到时候他把人带过去……

他已经联系到了自己让赵锦书叫金主爸爸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得亏徐显明这会还在工作,要是让他知道了徐耀洋被骂完还能笑得出来,怕是当场要来场家法表演。

他被司机押着回去的。这时候大家还在上课,所以他带着一脸荡漾的笑容出现在门口时,一群人忍不住跟着笑出来了。

老师笑眯眯的:“逃个课给你高兴成这样,什么大好事。”

徐耀洋脸皮厚的很,摇头晃脑的:“天机不可泄露。”

老师立马变了脸,这好像是每个老师的绝技,沉着脸道:“还天机不可泄露,嬉皮笑脸的,站后边去。”

徐耀洋丝毫没被影响,笑嘻嘻地往后边墙上一靠,中途还不忘躲开飞过来的粉笔头。

他的好心情截止到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林野。穿着他那身破旧的衣服,坐直了听课,一副令人作呕的乖乖模范生样子。

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鸷,前方的林野似乎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沉静冷漠,片刻之后就垂了眸子转了回去。

他上辈子在赵锦书身边待了几年,把赵锦书的那副姿态学了个八成。徐耀洋看见他这样,几乎要生理性呕吐。

他恨恨地冲对方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

林野能从徐耀洋的表情动作里读到很多东西,这也是他看不起徐耀洋并且觉得徐耀洋没脑子的原因之一。

也许这种情况在赵锦书死后那一年得到了改善,但现在对方很明显的故态复萌了。

赵锦书还活着,而且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不然徐耀洋八这会不应该被抓回教室,应该已经把赵锦书带到了哪个酒店的床上。

他回忆着自己高中时的模样,神情逐渐变得怯懦乖巧,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去。

再有十二天就好了。他这么告诉自己。

他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后世的一身本领在这个时代没有用武之地,甚至连去找赵锦书的车费都凑不出。

但没有关系,他还有十二天的时间,等到那天的再次见面,他会抓住机会。

……

顾倾住回了宿舍,里边的用品从单人份变成了双人的。

赵锦书没课的时候喜欢自己坐在电脑前,右手边摊开一个本子,在写写记记。

顾倾笑着凑过去看:“写什么?”

赵锦书把本子亮出来,给他看上边记的东西,是关于明天要学的东西;他正在做大纲,把相关的知识都列在上边。

写的很清楚,所以顾倾一眼就看出来了:“要写需求文档了?”

赵锦书“嗯”了一声,手又挪回鼠标上,输入关键词开始搜索。

顾倾抱着臂站在一旁,回忆了片刻说:“我记得aox论坛有一篇关于需求分析文档格式的,写的很细,可以看看。”

赵锦书说:“谢谢。”

他顺着顾倾的话找到了那篇文章,果然

写的很详细,格式一目了然,相关文章还有几篇看着不错的范文。

他边做笔记梳理内容,不忘把小风扇往旁边挪一点,带着旁边的顾倾一起吹。

顾倾一时兴起站着不动了,看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他们搭档的日子要比现在晚的多,那会赵锦书已经有了些许大牛的风范,这么看他学这些基础的东西也是有趣。

他端着杯子在后边看着,也不多话。

以前他俩一起完成代码工作的时候,大多是分好任务,等写完再互相帮忙测试改bug,能这么悠闲地站在他身后看也是难得。

……

大概是人主观意识的错觉,赵锦书偶尔会觉得对方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自己身上而不是本子上,但着点疑惑又很快被那些新鲜的知识替代,让他无暇他顾。

……

他今天下午没课,这么写到五点,再不出去食堂要被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挤满了。

他把电脑合了,问顾倾:“该去吃饭了,学长要一起吗?”

顾倾笑着把杯子往旁边一放:“去。”

他们走的是一条小路,旁边的树又高又密,凉快的很。

“学长去吃什么?”

顾倾说:“太久没回来了,有些忘了,有什么推荐的吗?”

赵锦书思考了一会说:“一楼的渔粉和小炒都不错,二楼的香锅,拌饭,三楼早餐和小吃种类更丰富一些。”

顾倾无奈笑笑:“这太难选了,我和你吃一样的就好。”

赵锦书说:“好。”

他领着顾倾去要了一碗渔粉,这是一楼的招牌,很多人都会喜欢。

顾倾上辈子和他刚创业的时候忙的脚不点地,吃饭自然也是越快越好,日后这个习惯也没完全改掉,是比细嚼慢咽的赵锦书吃的快一些的。

他放慢了动作。

如果他太快吃完,赵锦书肯定也会加快动作。

……

赵锦书吃完喜欢去人工湖旁边散步,学校人工湖很大,旁边种了几颗垂杨柳,除了冬天,满头绿意飘荡。

以往他总是一个人慢慢绕着湖边走,但这回多了个顾倾,自然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只是安静走着,难免会聊几句。

……

不知怎么话题就扯到了以后的事情上。

顾倾问他:“锦书以后想干些什么呢

赵锦书说:“大概会从事和专业相关的职业,比如后端开发,顾哥呢?”

顾倾说:“我想自己创业。”

赵锦书看着他。

顾倾弯眼笑:“锦书玩过手游吗?”

……

他们聊到了很晚,赵锦书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困得不行,可是大脑仍有些兴奋。

他举起那个小小的长方形物品,对着月光,能看见上边银色的反光。

顾倾说的太过详细,听起来真实无比,且可行性很高。

但理智仍然在发出疑问:这么小的东西,连看个图片都要加载几秒,真的能完成运行和电脑上品质相当的游戏的任务吗?

顾倾失眠很久了,哪怕是在赵锦书住的地方,这个毛病也不能奇迹性地不药而愈。

在赵锦书死后,他会借助一些东西来放纵自己,唤着赵锦书的名字,在虚假的世界中和爱人重逢,沉迷在那短暂的肉体愉悦中。

在那之后,大脑放空,赵锦书监控里的那张脸会格外清晰。

之前阴冷的感觉又回来了。

汗水打湿了后背,衣服黏腻腻地贴在身上,脑海中灰白的肤色和健康的麦色交替。顾倾在不知何时摸上了自己的分身,这具身体尚且青涩,这样的动作刺激的他喘了一声,脑海空白了一瞬。

熟悉的快感渐渐袭来,顾倾的眼里已经蓄满泪水。

锦书,锦书。他在心里念着对方的名字,像之前的三百多个夜晚一样。

锦书,弄坏我吧。

……

赵锦书一直知道这个学长很好看,桃花眼,唇角微微上扬,眼角还有颗标准的美人痣。对方一笑,见识少些的人都挪不开眼。

是一种无论男女都会客观评价一句的精致帅气。

但他。赵锦书当初报出来的那一长串名字,在地图上的字样旁边,逐渐打上了对应的图案。

游乐园的项目大多具有一点刺激性,并不全然温和,两人玩到最后,已经是满身的汗。

林野穿的短袖校服,蓝色的领子,本体是柔和的白。校服批次不同用的布料厚度也不同,这件恰好是薄的,被汗染了,就贴在后背上,透着点肉色。

赵锦书有件长袖外套,这会也搭在了臂弯间,穿着件淡色的t恤,握着瓶冰凉的矿泉水往喉咙里灌。

一路的戳子伴随着笑容按下。直到他们停在了旋转木马前。

排队的是一群半大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笑的热闹,闪着彩灯的木马一圈圈高低起伏地转,放着幼稚的纯音乐。

那张乐园地图被双手捏在手中,赵锦书边走边低头数着上边的戳数量。

衣摆被人拉住了。林野眼睛弯的弧度很大,顽劣的、被宠爱着的小孩似的:“现在走到旋转木马了。”

赵锦书只得喝了口水,把地图收起来。

可是等排到他们的时候,几个同龄或者更小的女孩子讶异又善意的笑脸都对着他们,林野反而先打了退堂鼓。

他觉得自己在这有些违和,下意识想要逃离,后退一步,撞上了后边的赵锦书。

夏天别的都不一定明显,但热气一定传的很快,贴着的部分隔着衣料传递着热度,烫的人心底发慌。林野下意识仰头去看,对上赵锦书松快的眉眼。

赵锦书说:“怕了?”

林野不吭声。

赵锦书说:“晚了。”

如果说之前的林野是仗着大人喜爱故意使坏为难人的小孩,那这会的赵锦书就是抓住了孩子把柄并以此逗乐的大人。

队伍已经排到了他们,几个女孩子坐在木马上看着他们直乐,林野还靠在他身上,来不及走开,忽然感觉一阵失重。

他被赵锦书掐着腰突然举了起来,又被轻轻地放到了有人大半高的木马上。

他回头,看见赵锦书满脸笑意。并不是多么张扬的笑,没有声,眼睛也不是弯成细缝;可眉眼舒展,嘴角自然地往上,是并不浓烈又浸透了笑意的模样。

他带着笑,仰头看林野,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晚了。”

……

乐园有卖糖葫芦和爆米花的地方,价格自然昂贵,可林野已经不想再去关注它身上带有的数字。

他咬了一口糖葫芦,脆薄的冰糖在嘴里裂开,里边是相对绵软的山楂果肉,纯正的甜里裹着果味的酸,嚼了几口,又吐出几颗硬的核,用纸包了,这回嘴里剩下的就只有糖葫芦酸甜的美妙滋味了。

林野吃了一颗,把那串糖葫芦举起到赵锦书嘴边,目光期期地看着他。

太阳还亮堂堂的,他的头发被打湿了许多,仰头能清楚看见鼻尖冒着一片细密的汗珠。

赵锦书只得低头咬了一颗。

果味很浓,他不太嗜酸,很快嚼碎了,林野把垫着纸巾的手掌递到他下巴边,他便托着对方的手,就着这张纸吐了核,把剩下的果肉很快咽了。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新的游人接替了玩乐的职责,乐园还是活力满满的。

再怎么不舍,经过大半天的玩乐,游乐园的设施也几乎体验了个遍。

大概是他们走的路的问题,绕着游乐园内围折返,最后留下的反倒是处于正中间的摩天轮。

林野不知道全票和其他票的区别,也不知道勇敢者游戏具体是怎么个勇敢法,关于这个地方他知之甚少,可他听说过摩天轮。

这是一个很大、很出名,足以被当做标志性建筑的设施。

与之相伴的,是那些浪漫的故事和传说。

……

这样一个乏味的、无趣的、设计简单到无聊的东西,因为一个同样简单老套的故事,便有许多人愿意尝试。

林野很多次都这么觉得。但他现在呼吸灼热,高烧使得他思维并不如平日敏捷,记忆也模糊许多,所以这些不重要的东西就被抛在了脑后。

他要很努力才能回忆起一点之前的事情。

那天是什么样的呢?

那个时间是下午,大概会有晚霞,绮丽的云,是暖色调的,粉色,紫色,橘色,金色,都是很亮的颜色。

可这些光都在天边,只有橘色的余晖会走到装着人的小房子里,给人穿上一件亮色的外套。

赵锦书皮相好,这亮色于他只会是锦上添花,本就俊秀的面容会更加突出,是不逊于天边景色的好看。

他们穿着一样的橘色外套,在小小的房子内,共享这片天色。

他实在是不能想起更多东西了,于是这幅画面一直停留在脑海里不动了,伴随着他的病被治愈。

可是等烧退了,他那该死的好记忆就把那些不好的东西也一并带了回来。

……

夏天的夕阳并不能用温暖形容,被暴晒了一整天的摩天轮里自然也不会舒适宜人。

两人坐在闷热的铁盒子内,身体疲惫了许多,精神也不似之前亢奋,于是捂的心底生出一点焦躁,话也较之前少了很多。

摩天轮缓缓上升,直到到达最高处,借着原本半山腰的地理优势,俯瞰着整个城市。

林野第一次见到这个城市的全貌,他不再以一个仰视的角度,被困在高的不见天日的、高楼的夹缝里,他像在看电视里的积木玩具,看那些渺小的楼和缩小了无数倍的建筑。

这幅景象实在独特,夏天的玻璃发烫,所以他没有做出双手撑着玻璃、整个人几乎要贴上去的傻样,但不自觉晃了神,眼睛没再挪开过。

整座城市像一块大的沙盘,电视里那些人在打仗之前会对着这东西比比划划。放大和缩小

一个物体很多倍都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他被这些东西吸引住了。

他其实根本就想不起那时候的赵锦书是什么样的。

赵锦书忙起来了。

按理说他大三还没结束是不用这么着急的,但和启洋那边的合同还要细化,自己的团队也还没个形,又碰上结课设计,几件事堆在一起,忙的昏天黑地。

有一部分其实是上辈子大三结束后才发生的,但现在提前了,就生了些变数。事情的大头都堆在顾倾手里,但顾倾分身乏术,那些事多多少少要赵锦书帮衬,两人一天到晚见面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晚上。

“锦书,这两个同学你问过了吗?”

顾倾手里拿着之前打印好的资料,挨个核对。

“问了。”赵锦书说:“周桓宇答应了,金阳说忙着毕业论文。”

顾倾已经看了很久了,这会眼睛有些不适,把东西放了,摘了眼镜在眼眶周围按揉:“那过段时间再问问吧……我还在联系房东,约了明天见面。”

赵锦书说:“辛苦了。”

他不太会安慰人,说了这样干巴的话后,干脆闭口不言,拿了盒牛奶递给顾倾:“喝了晚上应该会睡得好些。”

顾倾眼睛不怎么舒服,看的不清楚,只笑着接了。

公司注册是顾倾一手操办的,赵锦书帮不上多大忙,顾倾也不给他多分配任务,只能偶尔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帮他缓解一下压力。

顾倾喝了牛奶,短时间内眼睛缓不过来,他便借着这休息时间去刷牙。

洗漱台在小阳台上,前边贴了块镜子,顾倾叼着牙刷,眯眼看镜子里不太清晰的自己,又记起这个习惯并不好,把眼睛睁大了,努力去看清里边的自己。

赵锦书去阳台开洗衣机,顾倾回头,对上他看过来的眼。

赵锦书说:“学长,那个镜子看不清人的。”

……

顾倾发现自己最近眼睛不太舒服,他许久之前就会眯着眼看东西了,被赵锦书纠正了许多次也没改过来,只是突然有一天,他意识到远处的东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纸张是直接打出来的,文档字体是宋体小四,顾倾举着纸,眯着眼细看。

一群人租了一个小办公室,自然没有什么单人办公间,办公桌也都是普通电脑桌,加了隔板,赵锦书过来找他,看见他费力的模样,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顾倾放下东西,问他:“哪出问题了?”

赵锦书说:“没问题。这个项目快收尾了,过几天得去对接,你让小许准备一下。”

顾倾说:“好。”

他说完走了,两人在别人面前一直是避嫌的。顾倾刚好需要休息一下,听了他的话,转身往一张办公桌走去,和正在画插画的女孩子交代要注意的东西。

就离开一会的功夫,回来桌面上多了份文件,顾倾看了看,和之前的东西是一样的,但字体大了有三四号。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顾倾皱眉,扬声叫道:“赵锦书。”

旁边的人为赵锦书捏了把汗。几人是共同创业的伙伴,但因为能力股份等因素,实际老板是顾倾。他平时笑眯眯的,人也好说话,一到工作时候,被这么一叫名字,谁都怵他。

更别说上午的工作进度已经报给他了,这会叫人名,指不定是什么坏事。

赵锦书自己倒是不怕,写好注释,把代码保存了,过来的时候眼里还带着笑。

顾倾叹了口气,之前的那点郁闷也散了,还是忍不住叮嘱他:“不要单独给我打一份。”

打印的费用走的公账,资金本就吃紧,哪有为他一个人多花一份钱的道理。何况他这也不怎么严重,连配眼镜都不需要。

赵锦书说:“楼下店里打印的。”

顾倾要说的话就都憋了回去。

他顿了顿又说:“下次别弄了。”

赵锦书没应,把笑意收了,低着头不说话。顾倾知道他这是在闹别扭,有些好笑:“那打印店太贵了,天天这么弄,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其实‘贵’这个字眼怎么也不该由顾倾来说。

他们一开始只知道顾倾的衣着和用品能明显看出和大家的不一样,但对他的家境还是不太了解;直到凑注册资金的时候,顾倾出手的数字第一次让他们感受到了家庭之间的差距。

这样一个人,穿着用料讲究的衣裳,吃着奢侈小众的餐食,旁人梦寐以求的国际旅游不过是他记忆里的一个毫不起眼的片段;现在却要计较每天几毛几块的打印费。

赵锦书说:“不要。”

他没有表情,顾倾也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但能看出他的郁闷。

赵锦书把头偏过去一点:“你管我。”

顾倾说:“是是是,我不管你。”

赵锦书转回来,面无表情盯着他。

顾倾说:“管也不行,不管也不行,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赵小朋友。

赵锦书说:“……不要这么叫。”

顾倾轻笑一声,把之前放下的纸张又拿起,借着旁边巨大的绿植遮掩,在他手指上轻轻勾了一下:“不生气了?我的错——你做得很好。”

“奖励你一个周末和我吃饭的机会,怎么样?”

赵锦书眉眼舒展,说:“好。”

……

赵锦书说:“今天晚了,明天我拆掉吧,你这样眯着看会更容易近视。”

他一认真说话,顾倾就想逗他,但自己还一嘴牙膏沫,只能遗憾地应了一声。

他洗漱完又开始写东西。赵锦书看了看时间,叫他:“学长,该洗澡了。”

顾倾手里笔没停,头也不抬应了句好。

两人各忙各的,一边是纸笔摩擦的沙沙声,一边是键盘敲击的咔哒声,楼外是杂乱的人声,传到宿舍里已经成了嗡鸣。他们偶尔闲聊几句,互不影响,又能把神经放松些。

时间过得很快,再回神是宿舍到点自己断电了。

顾倾迅速把未完的部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放下笔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时候早就没有热水了。

宿舍忽的亮起一盏暖色的灯光。

赵锦书开了台灯,把电脑关了,去看顾倾:“学长,给你接了热水,”他说着把灯光对上了洗手间的方向:“回来记得帮我关灯。”

黑黢黢的走道被照亮,到卫生间里边还有一片蒙蒙的光晕,至少洗澡是不成问题的。

顾倾住校的时间不短,但很多东西没有置办。

他随口应了,把之前看的东西收拾好,路过赵锦书的床边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锦书,晚安。”

赵锦书已经在床上躺好,闭着眼说:“学长晚安。”

徐耀洋知道他忙,真写项目他帮不上忙,但商业上的东西还是知道的,跟着帮了不少忙。

顾倾在跑注册,流程繁琐,有些事自己顾不上,赵锦书对这些又生疏,顾倾不太放心,碰上徐耀洋毛遂自荐,便把适合他的任务分了出去。

于是公司选址的活就交给了徐耀洋。

大概是因为专业对口了,这反倒成为了里边最快完成的任务。

他站在赵锦书旁边,把准备的合同递给正敲电脑的赵锦书,笑嘻嘻的:“看看?”

赵锦书接了合同,他不是法学专业的,所以就着之前请教别人的笔记,一些重点部分看的格外仔细。

正看着,手里的纸被人抽走了。

见赵锦书看着他,徐耀洋挑眉:“先别看了,看这么慢,待会我教你怎么看这东西。”

他说着把纸张往桌上一放,弯身凑到赵锦书面前,又笑:“我做的怎么样?”

选址其实是个麻烦事,各方面都得考虑到,做的不好了别人嘴上不说,心底多多少少有些埋怨。徐耀洋能在这几天内就解决好这些,还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确实有几分能力和人脉。

赵锦书说:”很厉害。”

徐耀洋看着他,笑容不变,一手撑着赵锦书的书桌,一手撑着椅背,几乎要把人圈在怀里的近。

目光很亮,神色殷切,这是小孩子讨要奖励的意思。

大概是被他感染了,赵锦书这些天一直绷着的面色因此轻松很多,他往椅背上一靠,和前边的人错开了:“辛苦了,下个月一号给你包个红包。”

意料之中的回答。徐耀洋“啧”了一声,他不至于和钱过不去,但奖励多多少少有点不遂人愿了。

他还要说些什么,门被敲响了,随之是推门的声音。顾倾拿着一封信进来,看见他们的时候往门板上敲了几下。

顾倾说:“收。”

徐耀洋只能站直,抓了几把头发:“来的真不是时候。”

顾倾说:“来的不是时候?别忘了这是谁宿舍,另外,房东身份证房产证复印件你还没去拿,还不去要等到哪时候?高中生这么闲?”

这话训得习惯,徐耀洋看着他,那张脸还是笑眯眯的,戴着副眼镜,竟然和十多年后的样子有些重合了。

徐耀洋说:“你也知道我是高中生?”

顾倾说:“是啊,谁能想到高中生这么厉害,那就能者多劳。”

他这么随口应着,表情自然,徐耀洋看不太出什么,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信,不由多看了两眼。

顾倾过来,把信递给赵锦书:“你的。”

赵锦书接了:“谢谢。”

两人还在这,他把信放在书架上,不急着拆。

徐耀洋看着他放信,问他:“你还有笔友?”

赵锦书说:“嗯。”

徐耀洋就“哦”了一声,翻出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凳子坐下,顾倾又被一通电话叫走了,剩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话题不可避免地拐到了公司上边。

跃先注册的初始资金大多出自顾倾,赵锦书算是技术入股,后来经过几轮变更,直到两人分开之前,股份的大头依然在顾倾手

里。这一世有些不同,但总体变化不大。

徐耀洋说:“多少?”

赵锦书转着笔:“怎么了?”

徐耀洋忍不住问:“五十万能干什么?”

他觉得自己记忆好像出了问题,跃先上辈子的注册资金明明有七位数,怎么到现在就成了五十万。这点钱,刨去空窗期的租房设备员工工资,相当吃紧。

赵锦书指尖转着的笔停了,有点茫然的样子:“很少吗。”

徐耀洋说:“不少吗?配几台电脑都不够。”

他以前去过跃先,总部在南荀二环一栋楼里,租了一整层;员工用的电脑很多都自己配的,公司给报销,他原本也有一台,赵锦书为了让他乖乖坐那弄的。大家装外设都按喜好来,一上班一片哒哒声,要是突然把灯关了,连带着徐耀洋坐的办公室,那一片都是绚烂的光,什么色都有。

这注册资金放在那,恐怕只能买下那个带了几只猫的茶水间。

徐耀洋纳闷:“你们家里不支持吗?平时压岁钱零花钱都直接花完吗?什么都没准备就开公司?”

赵锦书不由好笑:“我们俩的全部身家都在这了,而且一台因梵八千多,咱总共都用不了几台。”

徐耀洋皱紧了眉。他和赵锦书认识的时候他已经是本地小有名气的青年企业家了,不说富甲一方,至少不缺钱花,他们俩那会又都不怎么讲家里的事,他只以为赵锦书本身是有一定家底的。

这辈子明显不一样了,注册时间和记忆中的相差不大,别的应该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其他的变故,大概只有莫名合伙的顾倾,他自个和小白脸林野。

他想到了什么,皱紧的眉头舒展开,笑嘻嘻的:“办公司这点钱真不够,员工都不好招,但我有解决办法,你想不想听?”

他不等赵锦书回答,打了个响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他说着凑过去贼兮兮地笑:“还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赵锦书被他这么骚扰惯了,也不恼,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收了力的。

徐耀洋捂着额头耍宝:“痛痛痛,不亲就不亲,怎么还欺负人。”

赵锦书说:“不说还弹你。”

徐耀洋说:“好吧好吧,答案就是——我。”

他像个骄傲的小王子,站直了身体,给赵锦书展示自己的礼服:之前为了和人谈话穿的休闲西装,他随便从衣柜里拿的一件。

他说:“我这一身值三分之一个跃先。”

赵锦书没说话。

徐耀洋说:“不信?”

他拿着赵锦书的手,往自己衣摆上放:“摸摸,八万八。”

这个价格让赵锦书一下忘了把手收回来。

被带着的手没动,又被徐耀洋拉着往裤子上挪:“这个六万二。”

接下来是里边的衬衫:“这个便宜点,七千多。”

不同的布料在指尖一一划过,磨的指腹发痒,这痒意又被冰凉的皮质压住:“两万一。”

他忽然快速地带着手往自己臀上一放,因为手指放松时的自然弯曲,那只手刚好把半边臀肉拢在里边。

“里边的,两千三——”

赵锦书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之前的感叹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对这色小孩的头疼。

徐耀洋有些可惜的样子,又很快收了起来,恢复成之前笑眯眯的样子:“总之,你们缺钱,我刚好有点小钱。”

赵锦书说:“财务方面我不懂,得等学长回来谈。”

徐耀洋说:“行,等他回来。”

他算了算自己私人财产:“就算我爸不帮忙钱也够了……还有你买电脑的时候帮我也买一台,不要ifn的。”

赵锦书说:“好。”

徐耀洋:“……”

徐耀洋说:“怎么又不说话了,怕我吃了你?”

赵锦书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谁教你的,一天到晚这么说话。”

徐耀洋哼哼唧唧地要往他怀里拱,被赵锦书推开,又换了角度往他身上靠,这么反复几轮,两人默契地停了下来,徐耀洋被他托着腋下,乐呵呵抬头,刚好对上赵锦书带笑的眉眼。

赵锦书说:“小无赖。”

徐耀洋这回往他怀里扑成功了。

这时候很多人都用手机打电话了,会给他写信的只有那个南荀一中的小孩。

他不过是捐出了一部分奖学金,他们也没有见过面,可是却得到了这么郑重的感谢。

这时候已经熄灯了,他把台灯打开,顺着信封的边将它小心拆开,再慢慢展开,借着暖色的光去看信纸上的字。

“亲爱的z:

你好,上次收到了你的回信,我很开心,所以我又写了这封信,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这次的考试成绩又下来了,好消息是没有倒退,坏消息是也没有进步。抱歉,是不是有点冷了……我和老师聊天的时候,难免会提起以前

那些优秀的学长学姐,老师大概是只是随口一提,但我听的越多,就越会觉得自己不够优秀。

在老师眼里,优秀的学生大概都是发着光的吧?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在记忆里亮起。可有时候听得多了,我又会有别的疑问:当有一天我也成了他们的得意门生,他们在反复提到自己得意的学生时,会不会回忆起我们曾经共处的时光呢?还是在一遍遍的重复中,把那些词句刻进了基因,哪怕日后连这个人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还是能条件反射般说出那些夸奖的话?他们会记得那个人吗?

我说的这些是不是太怪了,大概是最近考试又多了的原因。谢谢你请我喝的饮料,我买了五种口味的,一天可以换一个口味。星期一比较累,所以我买了蜜桃味的,这个最甜;星期二课少一点,喝了橙子味的;星期三是我最喜欢的日子,所以我要搭配最喜欢的葡萄味……好像小学生在记流水账,太幼稚了。

我看到了食堂旁边的那只猫,它过得很好,隔三差五有人拿着猫粮和火腿肠喂它,我也想喂,但是我吃不起火腿肠,打的饭菜又偏咸,给猫吃不太合适。大家都很想摸它,但是它吃完就跑,所以没人能摸到它,你以前摸到了吗?

很琐碎吧?语文老师总说我的作文写的不够好,确实是这样的,我很希望我能用一些很精致的话语来给你写一封信,但是很明显我失败了,我写不出好看的句子,也许任何一个有灵气的学生都会比我厉害。我到底是不够聪明。

马上就要高三了,这个暑假应该会有补习,老师让我们填了自己想报考的大学,我填了南理,离院里近一点,也方便随时回去,但我的成绩距离南理的录取线还差一部分,最后冲刺一年,会成功吧?

他们总说上大学就可以了,但我知道不是。高中我只需要考虑读书的事情,但到了大学还要考虑很多其他的东西。

院里的一个哥哥前段时间回来了,他说自己在一个小公司做程序员,一个月能赚八千多。八千这个数字真的很多,比我没减免之前一年的学费还多,所以我也想学这个,我问了他很多问题,但是他很忙,他在考虑跳槽的事情,所以最后他和我说等他有时间了再回我,我还在等他回我。

我也去问了一些老师关于这个职业的东西,数学老师曾经有一个学这个专业的学生,但他并没有给老师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我还是一无所获。

这会让我想到一些别的东西,我们班有六十一个人,这六十一个不可能每个人都会优秀到让人记住,那些平凡的、甚至是犯过错的人,最后都会在记忆里边缘化吗?

好像说的有些远了。

我对这些东西、以及我的未来仍旧一无所知。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当面听听前辈的意见,可否答应我这个请求?亲爱的z。”

宿舍的灯光已经开了有一会了,赵锦书拿着信纸,发着呆。

会有那种巧合吗?

恰好是学长询问要不要一起开公司;又恰好以前从未见过的小孩突然出现,言语间满是熟稔;缺人时又碰上想要跳槽的、目测能力不错的程序员。

他想起徐耀洋那天的笑,他问自己:“你会要的对吧?”

他们好像都在引着他往一条路上走,而他也觉得合适,于是他们簇拥着在这条路上前进,但只有他的眼前蒙着纱。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见见这个孩子,无论是因为那种奇怪的、被人推着走的感觉,还是因为信里表现出来的迷茫与敏感。

赵锦书拿起电话,找到其中一个联系人,刚要拨过去,又把手机收了,放到了桌上。

快十点五十了,明天再打也不迟。

早上八点,他和顾倾请了假,对方这会估计正忙,只回了句可以。

这个点是早餐时间,赵锦书给之前的班主任打了电话。

“刘老师,我是赵锦书,327班的学生。”

“哦,是锦书啊。”那头笑了两声:“你不报班名我也记得,还没老到那种程度,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赵锦书被电话里的情绪感染,声音也温和了许多:“资助的同学给我写了信,我想去看看他,问问您和师娘今天有没有时间,我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好,那孩子平时也挺懂得感恩的,你来看看也好。不过哪有让没工作的学生花钱的道理,你不嫌弃的话在老师家吃吧,让你师娘做顿好的。”

说话间能隐隐约约听到那头师娘的问声,赵锦书便不急着回答,静待那边结束。

过一会又听到刘老师说:“你师娘让你别乱花钱,过来的时候带点新鲜土豆,给你炖牛肉吃,我们家月月特爱吃这个,她要是在你不一定抢的着。”

大概是因为女儿爱吃,师娘这道菜做的一绝,赵锦书自然笑着说“好”。

又听见那边的声音模糊了许多,大概是把手机拿远了:“带点是带多少啊?你得和孩子说清楚不然人家哪知道买多少?”

倒是师娘声音一下听清了许多:“人孩子心里有数,你以为谁和你一样让你买几根辣椒还按

个数呢?”

过一会声音清晰了许多。

赵锦书压着笑意,又和老师寒暄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赵锦书去的时候提着几袋菜,在南理门口的小超市里买的。

刘老师教的是高一,离大门近些,他便直接带着菜去了办公室,恰好老师这会没课,忙起身招呼他把菜放下:“怎么买这么多,拿着也不嫌累。”

赵锦书向办公室的几个老师一一打了招呼,老师们也都笑着招呼了几句,便继续埋头批改作业或是写教案了。

老刘笑的牙不见眼,大声问:“诶,锦书啊,我这年纪大了,一下忘了,你考的什么学校来着?”

他这么笑,赵锦书也带着笑意,老老实实答了:“南荀理工大学。”

老刘笑的更欢了:“哦——南荀理工啊,考的一般嘛!”

赵锦书只笑:“是,辜负老师的教导了。”

老刘说:“没事,南理也是个不错的学校,哦对,南理是几本来着?——”

那头果然有老师憋不住了,笑骂着丢过来个纸团:“老刘够了啊,再嘚瑟回头查你们卫生区去。”

刘老师这才“嘿嘿”一笑,和赵锦书说:“你之前不是说来找人?人在432班,叫林野,回头干脆把人家一起带过来吃饭吧,老师家在哪还记得吗?”

赵锦书说:“记得的。”

老刘说:“我想也是,过年还来过的,年轻人记忆都好,不像我老了,诶对了,你考的什么大学来着?”

办公室里又是一片笑骂。

赵锦书来之前和徐耀洋说过,这会是下课时间,高一楼下栏杆处趴着几个男孩。徐耀洋看见他,眼睛一亮,两手一撑栏杆起来,冲过来,又矜持又造作地把脚步停了,张开了双手,昂着下巴,神气的模样。

赵锦书看的好笑,也张手抱住了他,徐耀洋瞬间破功,脸上笑嘻嘻的,动作黏黏糊糊地往他身上拱。

赵锦书忽然很后悔没给他带礼物。

他抱了这么一会,旁边已经有人好奇地看了起来,赵锦书拍了拍他的头,徐耀洋就笑着把人放了。

徐耀洋说:“你找谁?哪个班的?我带你。”

赵锦书说:“432班,林野。”

徐耀洋刚刚还笑着的脸顿时垮了,炸毛:“你找谁?你再说说你找谁?”

赵锦书说:“找林野,你们俩关系不好?”

徐耀洋咬牙切齿的:“何止是不好,非常不好,特别不好。”

赵锦书捏了下他的脸:“那你先去和朋友玩,我待会回来找你。”

之前那几个男孩好奇地看着他们,大概在看徐耀洋什么时候有空,回来继续一起玩。

徐耀洋说:“那不行,林野坏得很,我怕你被他吃了,得和你一起。”他说着朝几个男孩子摆了摆手,那几个男孩便不再等他,自己玩去了。

赵锦书只得被他拉着手往一楼中间的教室带,他看小孩不开心,握着的手就没松,一路的同学看到了,好奇问:“徐耀洋,这是你哥吗?”

徐耀洋把问题抛给赵锦书:“你问他。”

赵锦书说:“是。”

徐耀洋的朋友也嘻嘻哈哈的:“你哥长得真帅,你们家基因真好。”

徐耀洋挑眉:“关基因什么事,我眼光好。”

赵锦书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牵着人走了。

到门口的时候手也没松开,徐耀洋懒懒地靠在他身上,扬声冲教室里喊:“林野——”

没人应答。

赵锦书对他俩的关系有了一定认知。

又叫了一声,教室里的人几乎都看了过来,赵锦书看到一个男孩忽然站了起来,快步往门口走来。

男孩在夏天也穿着秋季校服外套,拉链拉到翻的标致的领口处,衣服干净整洁,材质大概是因为洗的勤柔软了许多,带着人也显得柔和许多。

但等人近了,又觉得这人的气质并不需要衣物来衬托,剪着清爽干净的发型,脸也是白白净净的,很符合大众印象中文静尖子生的感觉。

赵锦书之前心里那个模糊的形象被划掉,转而被面前的人取代。

其实有点出乎意料,从徐耀洋的角度来看,少年怎么都不该是这幅人畜无害的样子。

男孩大概一米六多,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很乖巧的样子:“你是z吗?”

赵锦书看着他说:“是的,我叫赵锦书,就是和你通信的z。”

徐耀洋没想到他还特意剪了头发,在旁边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不甘愿地握紧了手。

赵锦书回握了几下安抚他。

男孩似乎没有发现他们握着的手,在确认身份后放松了许多,但仍是那副很乖的样子,认真回他:“我叫林野,也是和你写信的l,谢谢你愿意过来看我。”

哪怕这是林野自己的要求。

赵锦书说:“不用客气,我来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林野说:“那我也要谢谢

你。”

赵锦书面色柔和许多:“我想找个时间和你谈谈,中午有空吗?。”

林野说:“有的。”

赵锦书说:“我看你们快上课了,那先不打扰你了,中午见。”

林野说:“好,中午见。”

赵锦书就不再说别的了,和林野道别,被徐耀洋牵着往外走。

林野看着他们一起离开,目光终于从和赵锦书的对视中挪开,有点呆地垂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或是在想什么。

徐耀洋拉他出了教学楼,在外边的小花坛边站定,问他:“你要和林野谈什么?

赵锦书说:“一些关于专业的东西。”

徐耀洋郁闷:“怎么谁都和你谈这个,要不我以后也学计算机?”

他是随口一说,赵锦书也没有在意,这会快上课了,徐耀洋要往回走了,他边走边回头给了一个飞吻,赵锦书看的好笑,目送他离开。

再回神,和站在教室门口的林野对上了眼。

少年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往这边看了多久。教室外边的走廊是有太阳的,他穿着那身校服,一半身体在阳光里,忍受着太阳带来的炽热。

这天气的热意明明让人无法忍受。

林野朝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这动作实在很乖,让人联想起海獭洗脸的样子,认认真真地、一下一下的。

赵锦书也冲他摆了摆手。

教师宿舍楼在学校深处,徐耀洋去和朋友吃饭了,赵锦书领着林野往人工绿化林里走。

因为南荀一中占地面积很大,这一段路也很长,地上一片斑驳的树影,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只有偶尔几声鸟叫和不知名昆虫的叫声,最后穿过这段长廊的时候,盛夏的阳光一下全倒了下来。

赵锦书问他:“会不会热?”

林野说:“不热的。”

他畏寒,对热度不如常人敏感,校服外套里边又是网面的,穿着也不会太热。

赵锦书说:“前边那栋就是老师家。”

之前买的菜被分成了两份,里边较轻的小葱和菠菜由林野提着。去别人家做客空着手总归是不好看的,尤其是在提满了东西的同伴的衬托下。

饶是如此,也担心少年走了许久心躁,“快到了”这种话是没有必要的,不如直接说出剩下路程来的有效。

林野“嗯”了一声。

赵锦书看见他黑黑的发顶,男孩远比信里话少,他也不是多话之人,一路只有楼道回荡的脚步声。

楼梯拐角处堆着煤块,没有装修的窗沿种着几盆芦荟和花状的多肉,更多的赵锦书叫不出名字,有几盆开着花。

林野其实很少见这样的场景。

小时候他住在宽敞的大院里,等到他有条件从院里搬出来了,这样的楼已经少了很多,也不再匹配他的经济水准。

可赵锦书明显对这里很熟悉,在几乎一样的场景里反反复复,他们在上楼,又好像在原地踏步。

赵锦书走到一半,想起了什么:“老师家在五楼。”

走这样重复的、不知终点的路容易让人不耐,他自己习惯了,便下意识以为这路并不长的。

林野问他:“你常来吗?”

赵锦书“嗯”了一声。

他在面对不熟的人时表情不怎么明显,堪称眉目冷淡,话也少,所以总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林野知道赵锦书不是,但他自己也不是多话的人,他们以前的相处也是安安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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