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又开口了,谢炎眨了眨眼,窗外已是阳光明媚,他打量四周,自己正好好的躺在家里的米色大床上。
“什么情况?我不是在”谢炎完全迷怔了,在,在什么?酷燥的盛暑季节,谢炎犹如掉进冰窟霎时浑身发凉,许文凯…已经死了啊。
三年前的那天下午,谢炎正准备送父母回老家,临出门的时候许文凯过来了,笑眯眯地对谢炎说:“还打什么车啊,哥们儿的车就一个字:稳!”
在一个十字路口,一切就像慢放的电影镜头,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谢炎在猛烈的冲击下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面对的是三具盖了白布的尸体,那场惨烈的车祸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鼻尖还能嗅到淡淡的腐臭气味,恍然间谢炎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每一根毛孔都被寒冷渗透着。当年的事故责任方在许文凯,可他本人已不在世,谢炎看着许文凯的父母哭的撕心裂肺,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样,他什么也没说,带着父母的骨灰转身离开了。
谢炎丢了魂一般坐在床上,那些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吗?但为什么会是那种梦?许文凯他…应该是觉得特别委屈的吧,他还那么年轻,就突遭横祸。
可自己的父母又是何其无辜。
“别怕,我会护着你。”
“是谁!?”
蓦然出现的男声让谢炎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他赤着脚下床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明知会是一无所获他还是把家里翻的乱七八糟,大声怒斥道:“你他妈有种就现身,搞什么神出鬼没那一套!我可不怕你!”
像是憋闷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可宣泄的出口,好半天过后,谢炎气喘无力的滑坐在墙角,目光集中在镯子上,谢炎低垂着眼帘,嘴角浮起一抹笑来,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抓起身旁酒柜里的红酒,狠狠地往自己的左手腕上砸去!
“你怎的…还是这般火爆的性子。”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谢炎听到这话条件反射的后退,手腕却被牢牢握住挣脱不得,他胸膛起伏跌宕喘息粗重,之前可劲儿叫嚷着让人家现身,现在对方近在咫尺他连看一眼的勇气都做不到。
“放开”谢炎依旧挣扎着,嗓音带着些又惊又惧的抖:“你我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要杀便杀何必搞这些名堂吓唬人!”
“你不看看我吗?”好听的男声语调平稳沉缓,扼住谢炎腕子的手拇指轻轻揉捏着他的肌肤,他道:“你以前可是最爱盯着我瞧了。”
“我他妈…”谢炎深呼一口气立马睁开了眼,他未出口的下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面前的“人”面冠如玉,朗眉星眸,浓墨般的长发用琉璃冠束起,一身大红滚金刺绣长袍,里衬的色系相同,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谢炎本以为对方会是青面獠牙的恶鬼,没料到居然是这样一个翩翩公子形象,他警觉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缠着我?”
“你这个没良心的,每一次都问我同样的问题。”盛尧慢慢逼近。谢炎的后脑已经抵在墙上,他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心脏不受控制的骤然一缩,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觉得难过?
乱麻般的思绪被带着凉意的亲吻冲散,他一时忘了反抗,心底无端酸意泛滥,舌尖被吮到发麻,被放开许久谢炎才发觉自己竟流泪了,他别开脸眼睫颤抖着“我…认识你吗?”
“会认识的。”盛尧抚去他颊边的泪痕,低喃道:“我会让你记起我的,明岚。”
谢炎闻言一怔,他仔细打量面前温润如玉般的男子,正色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明岚,况且我是人,你是鬼,自古至今人鬼殊途,你还是早些入轮回去吧。”
盛尧像是根本不意外谢炎会说出这话,他眨了一下眼,笑了起来,说道:“好好戴着镯子,关键时刻它会替我护着你的。”
“我不要”谢炎下意识地拒绝,这镯子对他来说比洪水猛兽还可怕,他摇头:“我不要你的保护,只求你以后别缠着我就行,我…若是上一世咱们有什么仇,那也是上辈子的了,早些放下你也能早”
谢炎未说完的话生生憋了回去,他细白的颈子被有力的大手扼紧,双手扑腾挣扎着捶打面前的“人”,面色已涨至猪肝色。盛尧略微放松力道,他贴近谢炎的脸,从眉梢到下颚轮廓,仔仔细细地隔空描绘着。
“我有时候真想,干脆杀了你算了,那样我也不用等太久,我也不用”盛尧轻啄他的唇,说道:“每一世都遭受这种……凌迟般的折磨。”
谢炎穿着丝质的衬衣款睡衣,衣扣被一颗颗解开,绵密的亲吻春雨般洒落在颈间,盛尧呼吸轻促:“为什么不要?”微凉的唇激起谢炎一阵颤栗,喉咙里发出陌生的哽吟,推拒的手变了意味,揪着对方的衣袖无力推开。
“明岚,别不要我…”
盛尧松开了对谢炎的钳制,拇指摩挲着乌青的淤痕,神情苦痛又缱绻“对不起…对不起明岚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谢炎呼吸一窒,他看到了古装的自己,身着质感上乘的素色衣衫在与面前的人交谈些什么。谢炎看到自己在笑,腕上的白玉镯子衬的他愈发丰神俊朗,比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还绰约有余。
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谢炎才幽幽转醒,他太累了,身心疲惫。抛开这几日的怪力乱神,谢炎先好好洗漱一番,换好衣服出门吃饭。路口等红绿灯的间隙,他眼睁睁看着红灯依旧在闪烁,距自己两步之外的小女孩突然被一双大手推了出去。人在潜意识的爆发力是不容小觑的,谢炎把小女孩搂在怀里的时候手都在抖。
“啊—楠楠,我的宝贝你有没有摔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冲了过来,急切地想要把小女孩抢回怀抱,谢炎适时的松了手,瘫坐在地上平缓着呼吸。他垂下眼来仍旧心有余悸,他看见了,那双手的食指上有个月牙型的疤痕。谢炎曾亲耳听到许文凯说过,那是他六岁的时候被蚊香烫的,谢炎还在一旁打趣说道以后要是认尸保管一认一个准儿。
许文凯到底是有多大的不甘和怨气,现在开始对自己身边无辜的人下手了吗?
夜晚来临,
“能跟我讲讲之前的事吗?”
“那些都过去了。”
“是吗?”谢炎望向窗外,他说:“既然过去了,你怎么还在?”
“明岚”盛尧握住他的手,说:“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旁。”
入目满眼的红色,一道人影冲了进来,惶恐道:“太子殿下,容王的大军已经攻进大殿了!奴才遵盛将军的吩咐带您从密道撤离。”
“小栗子,你逃命去吧。”
“太子殿下!”
谢炎转过身,轻声说道:“替我转告盛将军,之前答应他的是我食言了,忘了吧,以后…好好活着。”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不怎么重要了,就连穿透胸口的伤也不觉得有多痛,
谢炎只是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双腿开始发软,摇晃着就要倒下之际,视线飘忽了几瞬定格在了殿外,谢炎半合的眼微微睁大,随即他笑了起来,唇形微动,只发出一道无声的呢喃。
回过神来谢炎已是满脸泪痕,指尖都在颤抖着,他几次嘴唇张合却是一个音节也无法发出,他还沉浸在前世的记忆中无法抽离。
弥留之际的谢炎再也没有遗憾,他等来了,一身大红喜袍的盛尧身骑骏马为他而来。
谢炎八九岁的时候五官依旧稚嫩柔和,丝毫没有男子的棱角,比他稍长一岁的盛尧已稍具几分男子英气。那不过是一场少年时的过家家游戏,盛尧望着女装的谢炎,说道:“明岚,日后我必身骑高马娶你过门。”
谢炎只是垂眸一笑,并为多言。
“闵之…”谢炎抱住眼前的“人”无声落泪,哽咽道:“闵之,你怎么…怎么”谢炎却是再也问不出口。盛尧到死还是这般青年俊逸的模样,还是穿着这身大红衣袍,根本不用细想,谢炎就知道盛尧在自己身死后做了什么。
盛尧回抱着怀里的人,侧头轻吻他的耳廓,说道:“这样你就能一眼认出我了。”
“盛闵之!”谢炎咬牙愤道:“我身在皇家是身不由己,但你不一样,你只要假意投降”
“我不”盛尧吻上谢炎的唇,又微微撤离,琥珀色的眸子凝视谢炎的眼睛,说道:“我本就不稀罕做什么大将军,但是”盛尧顺势将人压倒在地,腰身挤进谢炎双腿间,他道:“若只有身处高位才能靠近你,我甘愿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