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湛阳被他一看,身上的气势立即萎靡了一半,但是另一半依旧倔强而坚挺。
“太危险了,你不能去那里。”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但是依旧不容置疑。
奚狝还真没被人这么直接呛过,跟他硬顶的还是季湛阳——他刚刚想要好好养的小贱狗。
猫爷圆而深的瞳仁一点点变细,坐在他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一种可怕至极的压力。
四色龙感觉不妙,这是要吵起来的节奏?
这二位大佬之间的事他们从来不敢插手,赶紧麻溜的起来,带着一众臣属躲出去,避免被台风尾扫到——这年头生命宝贵,切记别瞎参合。
屋里只剩下季湛阳和奚狝,季湛阳看着奚狝的眼睛,漏气一样,立即萎了。
“主人……小八错了……求你别生气……”季湛阳沉默了几秒钟,直接跪在奚狝脚边。留在最后关门的黑龙不小心瞥见一点,吓得赶紧关上门,背靠大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当下决定哪也不去,就在门口守着,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无论事实如何,陛下的威仪必须保住!
“不敢当。”奚狝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季湛阳心脏一缩,虽说已经被奚狝收做守望,相当于有了名分,可是十年前被奚狝说丢就丢的阴影实在太重。每次听到奚狝说这种不承认他的话,心里的难过和恐慌都会不由分说地席卷而上。
毕竟,有些伤口,虽然在愈合,但是终究会留下伤疤,用力去按,还是会疼。
“主人……求你别这么说,别……”季湛阳握住奚狝的手,低声求饶。
奚狝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平时不让人哄着求着,就已经算是分外和蔼了,哪有什么耐心一点点哄别人。
“那塔我认识,必须拿回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奚狝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不行,太危险!那里的灵气乱流时不时就会爆发,妖皇以下都禁止靠近,就算这样小心,几乎每次封闭海眼还是有妖皇被卷进去。你不能去!”季湛阳抓紧了奚狝的手,语气坚决异常。
奚狝被他缠的有些烦,就想发脾气,低头看时,却发现这跪在地上的哭包小贱狗眼尾有点发红,身体更是微微颤抖。
奚狝无声地叹口气,挤出最后的耐心道:“我手里有跟那小塔同源的宝物,我不去,你们收不了那座塔,海眼也封不上。”
“那好,你把那同源宝物交给我,我替你去收,你绝不能去。”季湛阳也轴上了,心里就一个念头,不能让奚狝乱跑。十年前他就经常跟奚狝一起出去猎杀异兽,奚狝那种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的做派给他留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时候他只能在一旁惊恐担心,求都不敢求一句。现在,他绝对不能眼睁睁再看着奚狝玩命!
“怎么?龙皇陛下还想继续把我关起来?”猫祖宗的耐性终于告罄,声音温度开始降低。
“主人……你别生气……除了海眼,你想去哪都行……”惹奚狝不高兴,季湛阳心里害怕又难受,可是他更怕再次失去奚狝。
“我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事,不是由你决定的。”奚狝语气冷然。
“你不许去,就算必须把你关在龙皇殿,我也不能让你去。”季湛阳的声音十分压抑,显然回想起了某些让他非常恐惧的回忆。
奚狝冷笑一声,直接站起来,想要甩开季湛阳的手:“龙皇陛下,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靠着这龙皇殿把我关在笼子里。”
季湛阳还是跪着没起来,却一把抱住奚狝的腿,声音抖得厉害:“是……主人……你神通广大,我关不住你……可是,你……不能总是这样!你身上放了多少颗心你不知道?你就这样拿
我们的心头肉随便去拼命,你若是出了事,你身边那几个守望,还有我……哪个能继续活着?”
“主人,我求求你,就这次,别任性了。你不能总是撩拨得别人动了心,又毫不犹豫地离开。”季湛阳抱着奚狝的腿,声音嘶哑,仿佛无声哭泣。
奚狝沉默了一会儿,心底隐隐有些疼,眼前仿佛掠过许多双泪如泉涌的绝望眼睛,痛不欲生的死寂……仿佛有很多次生离死别,他的确把很多人丢在了身后……奚狝心里难受,突然觉得烦躁得不行,冷声道:“你是想跟我算旧账?”
季湛阳摇头,眼眶已然红透了:“不,我不算账,没什么可算的,主人,只要你还要我,只要你不离开,什么都可以,要我怎么样都行。”
奚狝的眼底已经有黑雾弥漫,声音现出罕见的烦躁和冷冽:“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想要天长地久,温情脉脉就滚去找别人!在我这里要公平,要负责……别做梦了,我给不起!”
季湛阳像是被抽了一鞭子,脸色瞬间发白——所以还是要走,还是不要命,还是说扔下他就扔下他……之前被狂喜压下的怨愤终究阴魂不散地翻了上来,他听到自己带着哭腔怒吼:“奚狝,十年前,我十八岁,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就栽到你手里。我所有情欲,爱恋,崇拜,依赖全都在你身上,把自己活生生改造成一个变态,就为了留在你身边!你呢?在我以为可以永远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以为我的美梦就要成真的时候,一个理由都不给就扔了我,连记忆都不给我留一点……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不幻想你的折磨凌辱,我他妈连勃起都不能!枕头边上不放着你的东西,我连觉都睡不着,日日夜夜,月月年年,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对,是我贱,是我像只蠢蛾子一样朝着你扑……可是……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现在居然还要去玩命?你把我当什么?永远不会伤心的石头?”
季湛阳这一肚子话不知憋了多久,刚刚重逢时,他想要报复,可是根本没法对奚狝下手。后来奚狝居然对他那么好,季湛阳高兴得什么都顾不得,只想牢牢抓住机会,再也不要失去奚狝,更是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但是不计较,并不代表不存在,那些伤痛,实在太过刻骨,奚狝非要涉险,季湛阳气急了也难受极了,这一下子就全倒出来。
他嘴里怨气深重,双手却牢牢抱紧奚狝的腿,就是不撒手,泪水再也忍不住往下落。
奚狝被他一顿数落,立即回忆起回梦中少年季湛阳哭泣绝望的脸,心里更是难受,唇角的笑硬得像是烙上去的,声音也有点哑:“原来是要我的愧疚么?抱歉,龙皇陛下,我这辈子唯一的优点,就是从不后悔,从不反省。”
季湛阳这时候已经发现奚狝的不对劲了,他抬头看奚狝的眼睛,只见到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亮的黑,奚狝身上出现了一种阴霾,冷冽,暴戾的气息。
“主人……主人……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你别难过……”也许是成了守望,季湛阳不知怎么就突然感应到了奚狝的难过,还有那种无边阴暗冷流的可怖气息。
他的主人……在难过……
季湛阳像是被冰冷的钝器切割五脏六腑,疼得快要窒息。
那种暗流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从来都没有感觉到?某种不祥的预感让他浑身发凉。
“你是要我也跪下来跟你道歉么?”奚狝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表情,慢吞吞地说。
“不,不要!”季湛阳心疼得要死,也吓得要死,他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跟奚狝吵起来了,还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让奚狝难过,比他再被折磨个十年还要让他疼。
季湛阳蹦起来抱住奚狝,发现奚狝身上发凉,更是心痛又心惊。他额头猫爪印浮现,轻轻碰触奚狝的额头,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在东西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