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和杨伭正在用膳，见杨佑回来，杨伭立刻从座椅上跳下，跑来抱住杨佑大腿，大声叫道：“哥哥！”

杨伭像个肉球一样撞在杨佑身上，这一撞让杨佑回了魂，他飘荡在皇城上空无依无靠的灵魂，终于被丝线牵住，拉了回来。

杨佑单手将他抱起，让杨伭坐在他的大腿上，接过碗筷喂杨伭吃饭。

丽妃慢慢喝了一口参汤，“今日去了钟灵殿？”

杨伭喜欢吃鱼，杨佑一根一根给他挑刺，还要控制杨伭不要吵闹，杨佑手上动作不停：“我去看看六弟。”

丽妃嗯了一声，“我今日遇见圣人，同他说了几句你封王的事，你平日里表现不如其他皇子，封号大抵是换不了了，但可以留在京城。”

杨佑没想到丽妃出游是冲着皇帝去的，他惊讶道，“娘，我不想留在京城。”

“你必须留下。”丽妃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杨伭站起来，不小心带翻了面前的饭菜，菜汤溅在杨佑身上。

宫女们尖叫着，伸手帮杨佑擦拭污渍。

杨佑先看了看杨伭，除了一脸眼泪包包，杨伭并无大碍。

湛芳把杨伭抱走，杨伭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杨佑刮刮他的鼻子，“吃饱了没？”

杨伭挂着金豆豆点头。

“哭什么，哥哥又没怪你。”

杨伭眼睛更红了，拉着杨佑的食指不放，往杨佑身上吹气：“飞飞，飞飞……”

杨佑摸摸他的头，丽妃让人把杨伭带去歇息，饭桌上只剩下母子二人。

丽妃饮着甜汤，杨佑在一旁草草扒饭，味同嚼蜡。

杨佑道：“娘，我……”

丽妃抬手示意他住嘴，吩咐道：“把桌子撤了。”

她对杨佑说：“我这几日晚上睡不好，想去佛堂上上香，你同我一起去。”

杨佑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清芳殿原本没有佛堂，丽妃搬来后，专门清理出一间偏僻的小屋供养玉佛。

每当皇宫发生争斗，或是清芳殿又换了一拨宫人时，她都会来这里念经上香。

菩萨低眉俯视众生，杨佑跪在丽妃旁边的蒲团上。

丽妃手持清香，闭着眼虔诚地颂念佛经，杨佑心思浮动，总忍不住想打断她，偏过头去看她的动作。

丽妃严肃地念着经文，出乎意料的认真。

在杨佑不知侧头看她多少次之后，她终于起身将香插进香炉，拿过木鱼敲打。

丽妃低垂的眉眼竟和菩萨有些相像，她道，“你想好了再和我说话。”

“想好了。”杨佑躁动的心随着木鱼声声变得宁静，“我想离开京城。”

丽妃很了解他，没有插话，耐心地等他说完。

“母亲，儿子既无外戚之力，也没有朝臣助阵，更不是长子嫡孙，除非四位皇兄死绝，否则我毫无胜算。”

木鱼声慢了下来。

“四位皇兄，哪个是好相与的？只怕我没熬到他们死，他们就能先砍了我。既然如此，为何不提前退出，以弱示人，以求自保？”

木鱼停了。

丽妃道，“一旦放弃了朝中的地位，有朝一日，诸位皇子对你屠刀相向，你将无力反击，更无处可躲。”

“加入混战难道就能保全自身？夺嫡只怕比外封危险百倍。”杨佑道。

丽妃想了很久，杨佑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丽妃神色晦暗，似乎是妥协，“你不能走，几个皇子都要成年了，伭儿还小，你要是走了，我们娘俩在京城无依无靠，该怎么办？”

丽妃摸着鬓发，温柔地说，“你不想要的东西，难道不问问你弟弟要不要吗？”

是啊，杨佑不想当皇帝，杨伭呢，他想吗？

那个位置实在是太有吸引力，像杨佑一样不想当皇帝的人才是异类。

丽妃的顾虑没错，杨伭只有几岁，他还不能把弟弟和母亲一起带走。

丽妃想先稳住杨佑，“你得留下来等伭儿长大。”

一个即将成年的皇子将是最大的助力，就算杨佑不想当皇帝，他也必须给杨伭铺路，丽妃是后宫的女人，办事总有许多难处，还得杨佑出面才稳妥。

杨佑和杨伭关系又好，照着杨佑的性子，丽妃不必担心兄弟阋墙。

两个都是她的儿子，谁当皇帝，结果都一样。

丽妃不相信，看过外面的风风雨雨，弱肉强食，杨佑还能坚定地拒绝皇位。

天下没人能抵抗皇位的诱惑。

“娘，圣人那边已经说定了？”杨佑问。

丽妃知道他松口了，点点头，“我和圣人说定了，你会留在京城的。”

杨佑深呼吸，“既然如此，我便留下。只希望母亲答应一点，如果伭儿想要皇位，我自然会为他争取，若他不想，还请母亲放他自由。”

丽妃静静地看着佛像，“这是当然。我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你

和伭儿过得更好，你们都是我的心头肉，我不想强迫你们。让你留下也是无奈之举。当了郡王不比在宫里，你不能再玩那些花花鸟鸟了，要学着结交势力，狡兔三窟，我不希望出事那天，咱们无路可走。”

杨佑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头答应。

他和丽妃以诡异的方式达成和解，杨佑恭敬地告辞，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丽妃往日一直念经，今日却提不起劲来，湛芳给她披上披风，慰藉道：“五郎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既然他答应了，娘娘就不用操心了。”

丽妃疲惫地说：“他就是太聪明了，以为可以按自己的路走到头，可那分明是一条死路。他一直不想争皇位，我可如何是好？等伭儿长大，不知要错过多少时机。唉……你以后多关心关心伭儿吧。”

湛芳一愣，凭着多年的默契懂了丽妃的意思，了然地点头。

入寝之前，湛芳亲自过来，把一个包裹放在杨佑床头。

杨佑莫名其妙。

他最近没找湛芳要东西啊。

湛芳凑到他耳边，温柔地握着杨佑的手：“是我的疏忽，五郎长大了，这种事情不害臊，以后莫把被子和衣物丢了就是。”

湛芳指着床头的包裹，“里面的东西，五郎晚上好好看看，若是要人，门外那几个小丫头都是极好的。”

瑞芳红着脸别过头。

杨佑当即觉得大事不妙，“我没有……”

“嘘！”湛芳的手指放在他嘴上虚掩着，“这是娘娘的意思。”

湛芳说着退出房间。

杨佑示意宫女下去。

待在他房间里的四位宫女无论如何不肯离去，杨佑好说歹说才把她们劝出去，但这些宫女都默默地站在了外间。

等于没退下。

杨佑没办法，点起小灯，靠在床头打开了包裹。

包裹用蓝布包着，里面放着三本书，杨佑看了看封皮，分别叫《玉娇娘》、《春潮急》、《如意君》。

在妓院待了多年，杨佑一看名字就知道这是春图。丽妃不知道，杨佑小时候经常去找画师买画本，高价卖给国子监的监生。

他那时以为，只要有了钱，他就可以带着丽妃离开秦淮河。

可是他错了，他攒了一罐子的铜钱，还没来得及挖出来，就被太监催着上了马车，被送到了京城。

杨佑随手翻开《玉娇娘》，书上连字也没有，只有两个极其抽象的小人在花丛间嬉闹。

不过是一床被子，湛芳想到哪里去了……杨佑真是又气又笑。

皇子满十五岁，便会有女官过来教导情事。杨佑此前一直无欲无求，只喜欢花鸟鱼虫，倒让丽妃忘了这茬。湛芳把杨佑丢被子的事一说，她便上了心，把事情交给湛芳处理。

那门外的四个宫女，实际上就是给杨佑预备的小妾，只待今夜一过，谁侍了寝，谁便是杨佑的身边人。

可惜她们来晚了，杨佑早和其他人……其他龙做过此事。

杨佑吹了灯，把书放到床头的暗格中。

刚把暗格门打开，冰凉的笑意就在杨佑耳边响起。

敖宸的手扣着暗格门，拿出一本书。

杨佑来不及阻止，只好整个人扑在敖宸身上，压着书不让他翻，伸手去抢。

杨佑使了吃奶的力气，脸红脖子粗也没把书抢过来。反观敖宸，神色轻松，脸带嘲讽。

杨佑不信邪，用双手去抢。

敖宸握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一掀。

杨佑被掀翻在床上，敖宸乘势扭腰，跨坐在杨佑身上，饶有兴致地翻起书来。

杨佑被敖宸压得喘不过气，他扭了扭身子道：“你能起来吗？重死了……”

敖宸闻言更大力地往杨佑身上坐。

杨佑彻底服了，敖宸就像个随心所欲的孩子，喜欢和大人反着来。

敖宸几下把书翻完，拿着书拍杨佑的脸：“背着我看这种书，你不做圣人了？”

杨佑接机把书抢在手中。

他刚想着和敖宸做的那些荒唐事，敖宸就来了，还骑在他身上，难免血气上涌，脸色绯红。

“脸红了？”敖宸笑道。

杨佑羞涩地反驳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也是人，怎么可能没有七情六欲。再说了……要不是你把我被子抢走了，我至于被湛芳误会吗？”

敖宸腆着老脸说：“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你还敢怪我？”

杨佑：……

敖宸不放过他，继续追问：“怪谁？”

“怪我怪我……”杨佑求饶。

敖宸哼了一声，并未从杨佑身上起身，反而压低身体将脸凑近：“丽妃娘娘担心你不通人事，特意找了老师来教你。外面那几个小姑娘可漂亮得紧。”

敖宸的手指在杨佑眉心画着圈，眉眼凌厉，声音低沉。

杨佑口干舌燥，热气下涌，他并拢膝盖，轻声呵斥道，“下去。”

敖宸趴在杨佑身上不为所动，感觉到了杨佑的变化，舌头嚣张地舔过尖利的虎牙，“你想要了。”

“胡说。”杨佑更用力地夹紧双腿，却被敖宸膝盖抵开。

敖宸的大腿抵在杨佑腿间慢慢地摩挲，调笑道，“是谁胡说？”

杨佑咬牙，“下去！”

敖宸贴得更近，“情难自已，五郎，真的不用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