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事过后,家里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平静。而就在三个少年以为以后的生活大抵不会有什么波澜之后,过了几年,那个把苏黎抱来的女人再一次出现了。
“一开始是想跟父亲结婚,父亲不同意,就说要涨生活费……”苏越没忍住,说到生活费三个字的时候都笑出了声。他垂眼看着怀里眼睛红彤彤的弟弟,很快跟着红了眼睛,“但是父亲也没有同意。”
苏越一度认为就是父亲造就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明明一开始是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的,他们家也不是没有钱,但是父亲最不喜欢受人威胁。
当时苏魏洲已经受够了每个月收到的叶晴催促打款的消息,于是直接给了叶晴一大笔钱,并且毫不避讳的说,“以后不要再找我了,也不要出现在苏黎面前。”
“他是我的儿子,我不希望你会成为他人生的污点,让他抬不起头来。”
那天叶晴没有说话,但没过几个月,她就骗走了苏黎。
要知道女性天生就是心软的,于是叶晴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接触当时照顾苏黎的阿姨。
先是路上不经意的偶遇,两个女人走过同一段路。几天之后因为拾到对方落下的东西而生的渊源,叫两人会在同路的时候闲聊几句。
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起对方的家庭,只要面上稍微带着点愁苦的神色,就足以叫人心忧。
于是顺理成章的说起,她曾经也有一个孩子。
但是被某个身居高位的男人骗走了。
要知道,苏黎和叶晴长得十足想象,只要稍一提点,就会让人开始联想两人之间的关系。
心软,身为人母的责任感,同为女性想要帮助对方的正义感……这一切相叠加,再在困难时候得到对方一点经济上的资助,就足以让阿姨做出错误的决定。
于是某天苏越放学回家,就发现自己家的宝贝弟弟不见了。
实在是漏洞百出的行动,门卫看见阿姨带着苏黎出去了,路人看见她带着小孩在某个路口出现了。
但最后就是没有找到苏黎。
一开始阿姨还想坚持辩解,被苏魏洲带来的人一问就全盘托出。而得知一切后苏越都忍不住想,这个可怜的女人一定是被正义感蒙蔽了。
父亲原本是让他们三个继续自己的学习工作的,但过了几天没有苏黎的消息,苏越就发现父亲书房的灯总会亮到凌晨。
于是他整日的逃课,不知情的同学嬉笑着问他是不是想用自己的脚丈量帝星的土地。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整天在一些老旧的绝不可能安装监视器的小区里晃悠,最后真的被他听到了最关键的消息。
“那个女人真是疯了,整天听到她打小孩儿的声音……但是这两天是没有听到了,也不知道是……”
苏越猛地回头,掏干净自己口袋里所有的钱,才得来一个地址。他往那边跑过去,先给父亲和两个兄长发了消息,进小区的时候脚一顿,又叫了救护车。
他在地下室里找到了自己捧心尖儿上的宝贝弟弟。
紧闭着眼睛躺在家电纸箱里,下面垫着的是离开家时候穿的外套,被打的漂亮脸蛋是青紫的,脑袋的血将柔软的头发糊成脏兮兮的模样,浑身都是不正常的高热。
叶晴被带走的时候还在辩解,“我没有想打他的!是因为他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吵死了!”
她没有养过小孩,从来不知道小孩会这么吵,吵的她头疼。原本想带他一起离开帝星的,但是因为他太吵了,车都不敢上。
她说的时候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满是血丝的眼睛紧盯着躺在纸箱里的小孩。
最后被苏越一侧身挡住了。
苏越听着她叫嚷的声音才是真的觉得头疼,苏黎伤得太重了,他根本不敢动,只能跪在旁边等救护车来。他原本还强撑着冷静的模样,最后实在是绷不住了,哭着一蹿从地上起来,伸手就去抓叶晴的衣裳。
“你问过他了吗!你问他为什么哭了吗!
”
苏弋后一步赶来,见状抱着苏越往后拖,就怕苏越把自己搭进去。但苏越还是止不住哭,抓着苏弋的胳膊眼睛都是猩红的,“你问问他为什么哭!你问问他!是不是想回家是不是疼!你问他一声啊!”
苏越气得脑子里嗡嗡的,等到去了医院稍微冷静下来,他还短暂的生出了一种“之后都会好起来”的错觉。
但是并没有。
醒过来的苏黎好像是变了个人,孤僻胆小,伸手摸摸他的头发都能吓得他一颤。不仅如此,他还整夜都睡不好觉,原本看着他长大了点给他装好的房间算是彻底闲置了,三个哥哥轮流的哄着他入睡。
也没能避免他总是半夜打着激灵突然就醒过来。
睡眠不足叫苏黎愈发神经敏感,苏越好几次睡到半夜发现怀里没有人,起身就看见苏黎躲在桌子底下啜泣。
最后是苏沉想的办法,他从医学杂志上了解到,当时已经有一种技术,可以抹去人的记忆。
但是因为技术限制的原因,并不能特选摘取某一段的记忆,只能一刀切。
那天苏弋给弟弟喂了药,才让弟弟短暂的睡过去。他抱着怀里的少年,看着 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这段时间的变故被折腾的面上灰败的,最后决定,“不要了,那就都不要了。”
“都不要了也可以,先让他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