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 这是他的少爷,估计早就吓惨了吧,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烧退了,伤口也没有发炎,赶紧煮些东西过来让他吃,恢复了就好。”
这是……医生吧,维利不记得了,他和杰拉尔都没怎么生病,虽然家里常雇佣着一位医生,却很少上门。
“呜呜……我……让我看看他……呜呜呜……”
破涕为笑的杰拉尔胡乱地抹着眼泪,抢步上前,被伯纳德拦了一手臂,皱着眉叹道:“你等会,等埃里斯诊断完了再去!”
回头又吩咐仆从,“还不快点把食物准备好,要容易消化的。”
应声此起彼伏,这日常的对话听得维利极度安心,可惜体力还是不支,手上又挨了一针,迷迷蒙蒙地就想睡过去。
这可吓坏了小草包,呜哇地跳了起来,急得要扑上床去,嘴里连番喊着“他又昏迷了怎么办”,声嘶力竭的,听着就惨兮兮的。看得那叫埃里斯的医生直摇头,忍着笑解释了下,又劝说大家别在这儿堵着了,让病人安静休养吧。
好说歹说才把那草包拉了出去,他又不肯走了,抱着腿坐在门口,泪盈盈的,满脸担忧,伯纳德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几眼,挥退了侍从,也蹲了下来与他平视,难得正正经经地跟他讲道理。
“杰拉尔,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难受、很憋屈?想要保护自己的人,就要把权力牢牢握在手里,可你都做了什么?哭有什么用?维利会少疼一点吗?伤他的人你找到了吗?家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事情你处理了吗?你知道我们正在面临着什么局面吗?”
他提高了
声音,言辞严厉尖刻,“你什么都不懂,就只在哭!所有事情都是维利处理,你呢?挂着个家主的头衔,每天吃喝玩乐,撩狗逗猫,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让维利担心,给我起来!去洗把脸吃个饭,再回来守夜!”
小草包被他吼得一抽一噎,湿漉漉的小脸看着瘦了不少,彷徨无助的眼神也看得伯纳德心里一疼,他叹了口气,心知这弟弟从小就这样,傻白甜到缺心眼,他烦躁地爬了爬自己的头发,退了一步。
“算了,你爱留在这儿就这儿吧,我……我去处理。”
他抬腿要走,却感觉裤脚一紧,只听得那细如蚊讷的声音在下头响起,很轻但很诚挚。
“谢……谢谢大哥……我……我会振作的……”
“不稀罕,赶紧给我爬起来。”
男人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容,他暗暗松了口气,甩开那点钳制,很快便下了楼。
距离维利闹市被刺,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
“少爷?”
到了第二天早上,维利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他精神好了很多,只是脸色依然苍白,身上的绷带绑了一层又一层,话说多了还会气喘。一早赶来的小草包何时见过这般柔弱易碎的维利?顿时手足无措,呆呆地立在床边,脸上写满了关切,却不敢踏近一步。
两人从小就相伴而行,维利总是活力健气,少有倦怠的时候,小时候的草包总是生病,性子却很野,总想着去玩,维利便偷偷背着他,带他去阁楼,带他去花园,带他去后山,后来他去皇都读书了,维利因着要学习接管家事,没有贴身跟着,却也不时借口给人送东西前去探望,每回这草包都乐得什么似的,拉着人在都城里到处乱逛,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那时的岁月虽然单调,但至少比现在要自由和快活得多。
维利朝着人招了招手,放软了声音哄道:“少爷,我没事啊,不要光站着,过来这儿坐一下。”
他拍了拍床铺,尽量不牵动右侧的肌肉,被刺的伤口很大很长,据医生和大少爷所说,他被人反复刺了三四刀,幸而那个执行人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身高才到他胸口处,力度也不咋的,才没有刺得太狠,也神奇地没有伤及内脏,只是血流得太多,他又连轴转了多日,才昏迷了许久,让大家虚惊一场。
始作俑者当然是那些漏网的党羽,想着拼个鱼死网破,没想到雇佣的“杀手”太不靠谱。
“唔……”
杰拉尔慢慢地挪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眨巴着眼睛直勾勾地看他。要说憔悴的话,两人都不遑多让,维利是因为病的,面前的草包就是担惊受怕的,连那素来嫩嫩胀胀的脸蛋都凹了下去,眼下一片青黑的,看着就知道好几天没睡。
“你啊,是不是没睡觉啊?”
维利笑着伸手摸他脸,杰拉尔连忙体贴地凑了上来,蹭着他手心摇了摇头,那乖巧的模样让人心尖发痒,可惜维利不方便动身,便哄着人坐近一点,好让他能亲到。
“唔……不……不好吧……”
虽是这么说,杰拉尔却很听话地挨上来,额头抵着他的,先用鼻尖和人碰了碰,温热的气息交融于一处,仿佛带着巨大的引力,不消半秒,两人便唇舌黏连地胶着于一起,细碎的水声和着急促的喘息,正式宣告着维利的归来。
“唔……嗯……唔……”
维利只是手脚不太方便,但挑逗的力气还是有的,他微微侧着脑袋,灵巧的舌尖循着记忆里的路线,细致周全地抚慰着人口腔里的敏感点,扫过齿列和上颚,又卷着软舌吮吸舔舐,那小草包哼哼呜呜的,几乎要趴在他身上,懒于打理的白色头毛毛躁地翘起,发尾撩着他的脖颈,带来阵阵意犹未尽的酥麻。
“唔……维利……我……”
“嘘……”
维利自然不叫他说话,这让他在鬼门关前都念念不忘的心肝宝贝,他恨不得能融进骨血里,永不分离,越是肌肤相触,就越是难耐,他忍着腰腹的疼痛抬手将人搂住,眷恋地扫过那纤瘦不少的腰身,换来人一声软软的喘息,湿润的眼眸盛载着无限的依恋,维利被他看得心头震颤,别说捅刀子了,就算为人死了也是甘愿。
“宝贝,我,我爱你……”
他第一次唤出了心中的亲昵,这陌生的称呼让人惊喜交集,快乐的泪珠在眼眶里滚了滚,和着烂漫的笑容蹭了他一头一脸。
“哼……你……你给我再叫一次……”
“宝贝宝贝我的宝贝……”
还是房门处的轻咳惊起了你侬我侬难舍难离的两人,那许久未见的小男仆伊利亚红着脸走进来,手里还端着银质托盘,他还是同以前那般羞涩拘谨,即便早为人夫,还是不改青春可爱。
“你……你们啊……记得锁门……”
他把托盘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连看都不敢看床上拥作一团的人,耳朵尖尖上都是一片酡红。他随着大少爷伯纳德出走,不但惊世骇俗地结了婚,日后还打算养育孩子,构筑一个完整的家庭,两人在城镇里经营着小旅馆,他
也不用出面,闲暇的时候读读书画点儿小画,日子和满幸福,毫无波澜。
直到上周伯纳德脸有隐色地跑了回来,随便拿了两件衣裳便说要回去主宅一趟,他才总算知道最近这人起早摸黑的原来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抿了抿唇,决定也跟他一道回来。
伊利亚对于霍尔登家族总是心存亏欠,是他生生地把成熟稳重的大少爷带上了歪路,让家族一时沦为笑柄,他的父母甚至远走他乡,根本无颜留在此地,只是后来,伯纳德慢慢开解了他,也跟他说了好些二少爷当家之后的新的转变,他才渐渐地开怀起来,卸下心头大石。一听说家里出事,他就忙不迭要跟来,伯纳德也没阻止他,毕竟自己也忙得脚不沾地,更来不及跟他说无论是杰拉尔还是维利都已经名草有主,没想到歪打正着,就让他撞见了。
维利掩饰地咳了两声,对着人说了声谢谢,杰拉尔早就羞得将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僵着背脊不敢回头,见那细细软软的人一面往外走一面悄悄地打量他们,小鹿一般的眼睛里半是好奇半是惊讶,维利不禁想起小时候,三人还能一处玩儿的时光,顿时心情大好,笑道:
“伊利亚,你在偷看哦。”
“……我没有!” 说罢还很有气势地指了指新端进来的吃食,“记得趁热吃了!大少爷吩咐的!”
“哦,还叫大少爷呢?”
维利故意拖长了声音调侃他,伊利亚霎时脸上烧红,咬了咬唇,想要反驳他,又觉得不该跟病人对嘴对舌,偏生这时候杰拉尔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不免有些尴尬,两人之间还有段不太愉快的过往呢,这小草包胆大包天地想要“调戏”人家,最后点燃了兄长的熊熊烈火,被罚了一个月的生活费,连着假期都不许回来,可苦了维利跑前跑后地给他说好话。
“……我出去了,你,你好好休息。”
伊利亚习惯性地弯腰行礼,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还贴心地为两人关上了门。
“唔……维利……”
杰拉尔有点泄了气,他原想着既然又见着了就跟人道个歉,只是话到唇边,又瞻前顾后的,终究没说出口来,维利还当他是害羞呢,只一味笑着哄他。
“别怕啊,大少爷知道我们的事了,他没说什么,就说让我好好伺候你。”
他刻意用了下对上的词语来描述,却绷紧了神经,一瞬不瞬地盯着人表情,果然,按小草包瞪大双眼,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问:
“哎?你……你说什么?大哥他……他知道了?”
“嗯,知道了。”
“同……同意了?” 杰拉尔差点被口水呛到了,憋得脸上绯红,“哎,这,这怎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脸上却不受控制地绽出欢喜的笑容,大大的,嘴角咧开来,眼睛弯弯地眯起。
“嘿嘿嘿嘿,我还想……想着怎么说呢……这太好了,以后我们就要一起了哦……”
甜丝丝的小草包拉着他完好无损的手臂晃了晃,眼眸里溢满了情真意切的感情,他爱娇地嘟了嘟嘴,哼道:
“你赶紧给我好起来……不要再,再让我担惊受怕了……”
这回轮到维利有些怔忪,他设想过人无数种反应,就恰恰没有想到,也不敢去想象,两人之间居然是平等的爱慕。
世上真的有如此好事,他爱他,他也爱他。
什么身份、阶层、性别,通通不是问题,十年如一日的痴恋和付出换来纯洁无瑕的真心。
啊,上天待他真的不薄。
维利紧紧地握住杰拉尔的手,满足得像是将整个世界都收入怀里。
时光在这一瞬间重叠了,也许很早很早以前,就已有安排。
小时候的他们,在阁楼里偷饮着大人的红酒,这位娇贵可爱的少爷半醉半笑地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心里,还高傲地命令他以后都要和他在一起。
他是怎么回答的?好?遵命?知道了?
他只知道现时的自己,是忍着疼痛将人抱在胸前,深吸了口气,急迫地表白。
“我爱你,我将用我的余生一直爱你。”
草包篇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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