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了三年，终于还是被打回原形。

艾利欧知道尼尔的执着，也明白如今完全掌控了家族的他，根本不是自己可以轻易蒙骗的。过往的逃跑手段，恐怕是不能再用了。

他动了动身体，下意识就想挣开这个怀抱，尼尔没有如同昨晚那般强势，而是稍稍松开了手，转而侧头轻吻他的脸颊。

“宝宝，你醒了？毛毛吵着要来见你，我就让他睡在这儿了。”

尼尔伸手揉了揉小孩儿的毛发，话语十分轻柔。

“哦，是吗？”

这其中自然不会如此简单，艾利欧能感受到小孩儿大量消耗的威压，在陌生的环境里睡得如此烂熟，除了警惕过度的劳累，他想不出别的理由。只不过，他也没有从尼尔的精神域里解读到敌意，眼下他们父子二人至少是安全的。这么想着，他推开了尼尔的手腕，伸手将小孩儿抱了过来。

他娴熟地兜着人小屁股，轻拍着身侧，让人躺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小孩儿的脑袋自然地靠在他胸前，小小地哼了声，即便改了姿势也没醒过来，动了动嘴唇，继续埋头酣睡。

“毛毛乖啊。”艾利欧笑着低头贴住人脸颊，张开了自己的精神域，将小孩儿过度疲劳的思绪裹了进去，细细安抚。

他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不同于情动时那淡淡的鸢尾花香气，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让人平静的草木气息，小孩儿很快就安稳下来，身体都放松了，软手软脚地在他怀里甜睡。

“你笑了，宝宝，你都不对我笑。”

尼尔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委屈贴了上来，他的确很妒忌这小孩儿，然而眼下并不是计较的时候，他紧紧地圈住了两父子，将头搁在了艾利欧的肩膀处，硬是要挣一分存在感。

“尼尔，我们谈谈。”

艾利欧有节奏地拍着怀里的小孩儿，他低垂着眼帘，脸上的表情十分温柔。

凡事都有个终结，既然无法躲避，还是好好面对现实吧。

“宝宝，你说，我都在听的。”

尼尔并

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样的“谈谈”，他凑讨好地蹭了蹭人下巴，声音含含糊糊的，听着竟然带了几分稚气。

艾利欧叹了口气，将怀里的小宝宝放到了一边，被子盖住掖好，又俯身亲了口额头，这才推了推尼尔，示意他到一边去谈话。

身上的衣服都是干爽洁净的，而且还是他当年惯穿的款式，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带来又是谁给换的，艾利欧的眉目松动了些，仿佛是想起了以往的温情片段，他轻轻地叫了尼尔一声，拼命平复着翻滚的情绪，狠心地压下了心里摇摆的天平。

艾利欧垂着头，尽量用平稳的语调，说出自己埋藏已久的心底话。

“尼尔，我很抱歉以前利用了你，你可以恨我一辈子，但你的生命里不该染上我这种污点，你值得更好更光明的未来，”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终于抬起了眼眸，墨绿的眸子里带着水汽，仿佛沉在湖水里的晶石一样，他的笑容带着几分凄凉，又有几分尼尔读不懂的祈求，的确，生来就站在阶层顶端的alpha从来没都有明白过何谓不自由。

“我以前和你说过，我想要自由，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的执着，但没有关系，你让我离开就好，我会走得远远的，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咬了咬唇，对尼尔扬起一个复杂的笑容，说到这句的时候，也忍不住身体发抖，“我……我感激你给我做的一切，我，我想我是爱你的。”

眼泪滑下脸颊的时候，他听见尼尔从喉间溢出的一句低吼。

那满怀期待的眸子变得灰暗，难得冰雪消融的英俊脸庞也渐渐凝固，身侧的拳头紧握，用力到骨骼都发出咯咯的声响，而那萦绕周身的金光火苗一样明明灭灭，外放的威压将墙壁和家具都被逼得不住晃动。

艾利欧有点害怕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回床上，伸手将小孩儿搂进了怀里。

这个回护的动作彻底激怒了尼尔。只见他眉头一沉，威压实质化成金色的链条，飞快地缠住了艾利欧的手臂，将他硬生生地抽离了床铺，送到了自己跟前。

“尼尔！不要！”

艾利欧被抽走的瞬间，小孩儿又跌回了床上，这下动静终于把他弄醒了，揉着眼睛有点茫然地想要去抓眼前飞逝的衣角，却被那金色的链条反手甩了个正着，小脸挨了一下打，又困又累又疼的，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艾利欧心里一揪，急忙用力挣扎，只是尼尔哪里能容许他逃？钳住下巴的手几乎要捏碎他的下颚骨，眼睛眯起，声音冷得彷如数九寒冬。

“艾利欧！你到底有没有心！“

这话一字一顿的，仿佛带着挖心掏肺的血气。

尼尔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房间剧烈摇晃着，发出了即将要崩溃的可怖声响，门外的属下们骚动起来，其中几位已经在用力砸门。

“回答我！艾利欧！”

然而艾利欧已经没有余力去答复了，alpha暴走的能力将他逼得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变紫，连话都说不出一句。而床上的小孩儿虽然哭声震天，却本能地腾起了一道力量的屏障，勉勉强强地抵抗了一阵，眼看着也要马上被震碎。

惊恐让小孩儿嘶哑地哭喊着要爸爸，艾利欧似有所感地张了张嘴，挣扎着想要回应。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换来尼尔的半点怜惜，他冷哼了一声，精神域完全被黑云所笼罩。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只有艾利欧那段决绝的话。那连串的字眼被无限放大，旋转着，交缠着，变成一堵密实的高墙，将他满腔的爱意、满怀的希望都囚禁在里头。

为什么？为什么他付出了这么多，忍受着家族里的非议，贵族间的白眼，把自己逼成了冷血的、偏执的、疯狂的存在之后，依然没有一丝挽回的可能？他们昨晚明明还契合万分，极度欢愉，为什么转眼就要否认？

为什么他的爱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他到底是哪里不够好？家世？相貌？性格？才华？还是床上的能力？

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艾利欧已经被逼得晕了过去，小孩儿也迷迷蒙蒙地，渐渐失去了知觉。

房间在这可怕的力量持续攻击下，墙壁应声而碎，整栋楼摇摇欲坠，濒临倒塌。

巨大的轰鸣之中，有个庞然大物腾空而起，滚滚烟尘被留在了陆地上，黑色的飞船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