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高人可要当心呐!”百姓们立刻返回城墙上,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两句。
看他们躲好,肃长琴缓缓抬起衣袖,温声道:“出来吧。”
他刚说完,一只翠绿色的蜘蛛就沿着他的衣袖爬出来,化作俊俏灵动的少女。
“陛下,操控鼠群的大妖就在这城里。”绿宁边说,边把灵土递上前。
“很好。”肃长琴接过灵土,阖上眼眸默念法咒,随后又把一粒混着灵土的种子撒向地面。
霎时间,天地大动,风卷云涌,地面剧烈地晃动起来,在百姓们惊慌不定时,地里突然长出一棵碧绿的树木。
嗅到古树散发的奇异香气,皇城里的鼠妖就像着了魔,开始往古树的方向聚集,它们密密麻麻连城一片,红着眼爬上粗大的树干,企图吞掉这棵生机勃勃的树木。
而古树似乎连结着另一个世界,每当鼠妖聚到一定数量,它便会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把鼠群烧的一干二净。
“陛下这树,是、是什么?”看到澄清明亮的参天古木,绿宁呆呆地问道。
“它
是连结着冥界的灵树,以异香吸引、净化邪祟,一旦这群妖畜爬上树的顶端,就会被送往冥河。”肃长琴退后半步,淡声道:“只要这棵树在此处,九州大地上的鼠妖都会被引过来。”
“这么说,两三天灵树就能解决鼠患啦?”绿宁兴奋的问道。
肃长琴把玩着弓箭,鎏金色的眉眼扬起一抹傲然厉色:“不出半日,它便能荡平这些畜生。”
“哇陛下好厉害!这么说,狼王算是打错如意算盘了,嘻嘻”绿宁手舞足蹈的说道。
听到她的话,肃长琴眼中一暗,哑声道:“希望他知道该如何收回这幼稚不值一提的把戏,想摆布朕,也要拿出点高明的手段,废物”
说着,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圆润的腹部,面无表情道:“你另一个生父是个废物。”
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孩儿就抗议似的踹了踹他。
“嗯呃!”肃长琴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下。
“陛下,您怎么了?!”绿宁赶忙扶住他身体,急声道。
“这个小畜生,在、在踢朕。”这种亲昵的异动让肃长琴觉得懊恼,又有些心酸,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用冷硬的语气骂道。
“小宝贝一定是累了。”看到他脸上的窘迫和哀色,绿宁低下头,柔声道:“陛下,我带您回去休息。”
“好。”肃长琴阖上眼,难得流露出了顺从的神色,随她离开皇城。
妖界,赤月下的魁斗山脉依旧阴暗诡谲,偌大的宫殿里亮着一盏孤灯,把王座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王座里,面容显出几分狼狈的男人正拿着一根簪子,对着上面的红豆配饰出神。
“报——!狼王,有消息了,陛下陛下他出现了!”
此时,门外的妖仆连滚带爬地跑进来,禀报道。
听见这话,男人就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快速站起身,抓过妖仆的衣领,颤声问道:“在哪里,他在哪儿?!”
“在在皇城。”看着他布满血色的双眼,妖仆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说道:“一天前,有位高人在城里出现,种下了一棵奇特的灵树,这灵树能散发出好闻的香气,方圆百里、千里的鼠妖都被引过去,然后就死、死光了。”
“灵树?”诸骁的脸上闪过一缕茫然之色。
“是,听说,高人给那棵树取名叫‘了缘’,然后就像阵风似的消失了眼下民间都在传,此乃天神下凡,千年难见。”
了缘?倒真是个了却尘缘、四大皆空的好名字
诸骁在心里把这两个字念了又念,随即颓然地坐回王座里。
“是他,一定是他。”他握紧双拳,在嘴里尝到一股苦涩的味道后,又恨声道:“他宁肯冒着丧命的风险去救不相干的人,也不肯来见我、求我。”
“是呀,真没想到,向来冷傲绝情的陛下也会拼命救人呃嗬!小人失言!狼王息怒,息怒”妖仆刚想附和他的话,却被诸骁可怖的眼神吓的跪地求饶。
“够了。”诸骁以爱抚的姿态触碰着那根红豆发簪,冷声道:“他逃不远的传本座命令,在皇城附近百里的每个路口,关卡拦截搜查,不得放过任何一个人!”
说到此处,他深邃的双目一沉,声音染上几分焦灼:“你去,不,本座一刻也忍不了了,本座亲自去。”
说罢,他纵身一跃,低吼着化作狼兽,在一片幽深的蓝雾里消失不见。
肃长琴,你想了缘,我偏不准哪怕抽去你的龙筋,断了你尾翼,我也要你留在身边,做我的妖后。
妖物被剿灭后,九州大地重见天日,离开皇城的路上,山清水秀,连带迎面吹来的风都有一丝沁香。
“陛下好厉害,那么轻松就把鼠妖解决了真威风!”
茂密的林荫里,绿宁跟在肃长琴身后,又蹦又跳的说道。
听见她满含崇敬的话语,天帝淡淡地笑了笑,并未回应。
“穿过这片树林就出皇城啦,陛下您看这花咦,那是什么?”
绿宁心情大好的拾起一片落花,刚要给肃长琴展示一下,却在看见前方不远处的队伍时,停下了动作。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出城的路上挤满了百姓,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搜!都给老子打起精神,一个都不能放过!”
此时,最前方的男人挥了挥手里的鞭子,命令着身边的士兵。
士兵们接到指令,立刻在人群里搜寻起来。
“这味道好像是妖界的人,他们在找什么?”看到这儿,绿宁皱了皱眉,靠近人群低喃道。
“姑娘有所不知,自从两天前,离开皇城的路就被这群妖占领了”就在她惊疑不定时,前面的百姓忽然回过头,长叹道:“听说,它们在找那天种灵树、驱鼠妖的人。”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让肃长琴和绿宁都变了脸色。
“陛下,是、是狼王”绿宁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他们是冲朕来的。”肃长琴把她拽到身后,沉声道:“你先走,快走”
看到他眉目里的担忧之色,绿宁微微一愣,随后就反握住男人的手,窃笑道:“我们易容啦,陛下难道忘了?眼下您只是怀有身孕的民间妇人,我们混进人群里,不会有事的。”
听了她的话,肃长琴内心的忧虑只增不减,想到无辜惨死的了了,他便冷下脸呵叱道:“蜘蛛精,朕让你滚,你就快你做什么?”
可话还没说完,绿宁就从怀里取出小铜镜,放到了他眼皮下面。
“陛下莫慌,你看,不会有事的”她得意的笑着,示意肃长琴看镜子。
天帝原本有七分急三分怒,但都被这笨丫头给磨没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低下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正如绿宁所说,铜镜中的自己很陌生,“他”挽着乌黑的发髻,脸型上部微圆,下颌微尖,丰满洁白,眉峰形似柳叶,嫣然是一个已经嫁为人妻的妇人面貌。
“朕,这是”肃长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竟敢把他画成这样?!
“好了陛下,我们快走!”不等他发火,绿宁就拉住他的衣袖,把他带进了人群里。
这么一来,就算肃长琴又羞又恼,也只能把涌到嗓子眼的小火苗咽了回去,随后,便有牵着犬妖的士兵冲他们走来。
“你们是哪里人,要干什么去?!”放犬妖趴在肃长琴脚边闻了闻后,士兵大声的问道。
肃长琴冷脸看着他,压低声线,镇定的回道:“我们是东海边渔村的人,城里的米面营生被老鼠糟践光了,我们要回东海谋生。”
“谋生?这世道,你一个怀娃的女人怎么谋生?”士兵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肃长琴的气息一滞,强忍着内心的羞耻和怒火,抿起唇没有回答。
就在气氛冻结时,绿宁站了出来,笑盈盈道:“大人,我们家在东海有条破船,我家夫人会打渔的,她可能干了呢。”
闻言士兵看了犬妖一眼,见它没什么异动,便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走吧!”
“多谢大人,多谢”绿宁冲肃长琴眨了眨眼:“夫人,我们走吧。”
肃长琴暗暗捏紧手掌,强忍着撕了那妖族士兵的冲动,移开冷厉的眸光。
“我们走。”
正当两人转身离开时,身后陡然响起了男人低沉的嗓音。
“夫人留步。”
听见这个声音,肃长琴的双腿顿时像覆了一层冰霜,冻在了原地。
他根本没有料到,这个曾让他心驰神往,无比思念的声音,在某一天,居然会令他感到心惊、厌恶和慌乱。
“狼狼王!您怎么来了”看着身穿黑衣,眼若寒潭的男人,士兵们恐慌地跪了下来。
诸骁负手站在那里,他没有让他们起身,而是越过众人,直勾勾地盯着肃长琴的背影,用不紧不慢的语调道:“本座不是说了么,这种遮遮掩掩的,都让他自己脱了衣裳,仔细查验才行。”
“是狼王,教训的是。”士兵的眼皮抖了抖,立刻喊道:“来人,把她带过来!”
听见他们的对话,绿宁的脸色一沉,已经在内心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就在她要变幻出蛛丝时,一只纤细有力的手突然按住了她。
陛下?!绿宁惊讶地抬眸,有些不知所措。
肃长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压制着紊乱的气息,哑声问:“妖皇、大人,可有何吩咐呃咳——”
而没等他说完,诸骁就快步走上前,一把掀开了他那件把身体遮的严严实实的黑袍。
只听刺啦一声,黑袍被他粗糙厚实的狼爪撕成了两半,肃长琴整个人随之暴露无遗。
而看见他的脸后,诸骁却彻底愣住了。
“你怎么会,你是什么人!”
眼前的人从身材举止到说话时的停顿、语气,还有味道都像极了那个人,可她却是个女人盯着女人高耸的肚子,狼王眼里势在必得的笑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错乱和恼怒。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反手扣住肃长琴的手腕,把对方往自己怀里拉了一寸,沉声问道。
“啊呃,我,已经说了,”肃长琴吃痛的皱眉,颤声道:“我是东海的、渔民。”
“是吗。”诸骁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怎么满意,他审视着肃长琴圆润的腹部,猛然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
“夫人!妖皇手下留情,夫人她身子弱,受不了惊吓的!”见他动刀,绿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弱么?本座看她并不弱。”诸
骁用匕首顶端抵着肃长琴的肚皮,在他莹白的肌肤上游走:“你夫君呢?挺这么大肚子,快生了吧。”
“他放你一人在外,胆子倒挺肥。”
说罢,他就用刀鞘挑起了肃长琴的单衣,像玩弄干净的器皿似的,在他的肚脐四周打转。
“呃啊!”粗粝的刀鞘磨过敏感的孕肚,带来冰凉和酸软的滋味,让肃长琴的双腿一软,险些大叫出来。
看着他难以承受的表情,诸骁的喘息声忽而变得粗重,他把火热的手掌放在肃长琴的腹部,哑声道:“他就不怕你半路上会被妖兽剖开肚子弄死么?”
这一刻,他能感受到‘女人’跳动的经脉,强有力的血流,还有‘她’在一呼一吸之间那颤抖温热的毛孔。
肃长琴被他磨出了一身的汗,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直对着诸骁充满探寻意味的狼眼,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他死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被我杀死的。”
说完,他秋水般的双瞳里又流出一缕化不开的哀色。
惊闻此言,四周的百姓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美貌静雅的妇人,居然会杀害自己的丈夫。
诸骁的表情仍淡淡的,他松开手,扯出一个笑容:“是么,那你还真是个毒妇。”
这话让肃长琴蓦然红了眼眶,他直勾勾地看着诸骁的脸,一言不发。
看到这儿,绿宁捏紧满是汗水的手指,急声解释道:“妖皇,她没有杀夫她夫君是病死的,她只是克夫罢了!”
说完,她就跪下来,慌乱地闭上眼,等待着男人的回应。
四下无声,众人纷纷垂着眼,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妇人担心起来。
“呵你们紧张什么?”此时,诸骁忽然轻笑一声,又漠然道:“本座是妖,不是衙门里的包青天,人间的杀戮惨案,与妖界没什么关系。”
说罢,他抬起下颌,示意妖兵们放人:“让他们走。”
“是。”妖兵们立即退到了一旁。
“夫人快穿好衣裳,别着凉了。”绿宁飞快地捡起被撕烂的黑袍,披在肃长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