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向晚萤爬起身换衣服,套上惯例的囚衣囚裤,起身去食堂。今天菜不行,贼难吃。估计是厨子心情不好,菜肴是他最讨厌的胡萝卜炒大白菜,也不知道怎么能糊弄到一起的。
他脚步有些沉重,都是昨天被李欲行闹的。他累得筋疲力尽,睡了近十个小时身子都还是痛的。
走到食堂吃完饭出来,向晚萤就看见了蹲坐在楼道口的少年,他几乎是当场就气得剑眉倒竖。他也不敢直接开口痛骂,只上下打量着那个少年看他手上有没有偷拿着板子或者鞭子。
看到少年两手空空,他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大胆地走上去问话。“怎么,今天没打人的破任务?”
小张咧嘴一笑,指指向晚萤身后的食堂门。“等人。”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像任何矜贵出息的大总裁大老板年少时。
向晚萤表情纠结了几秒,就依到了墙边靠着墙面,跟小张一起等。他无聊,就开口询问着。“又谁犯了错,要挨打了。”
“嗯也没谁。琛哥说,让我等房间人散尽了,在这里狠狠地用巴掌揍您屁股。”
向晚萤炸了几秒,瞪着眼睛望着小张。“有没有搞错他有病吧?!我什么都没做错!”动私刑也要挑情况好不好?
小张笑起来,少年特有的爽朗意气格外可爱,露出来的两颗小虎牙也俏皮地很。他仰头看看向晚萤,有些无聊地将身体后靠了一下台阶。“我骗向哥儿的啦。其实是来找您玩的,逗向哥儿最有意思了。”
向晚萤恨不能瞠目结舌有些生气。他的屁股每次都烂在眼前人手下,他可不觉得有什么意思。紫屁股烂屁股对方见多了,看着他可能脑子里摇晃着的都是他的丢人模样。
惨巴兮兮的,向晚萤连自己摇尾乞怜的样子都能想得出来,还有那种爬在稻草堆上哀求别打了的时刻,救命啊,可不可以来个人拖走这个讨厌的高中生小屁孩。
张宿似是个挺可爱挺有趣的小孩的。虽然进监狱任职,但他本性善良轻松,见了诸般的恶,也没有改变他阳光向上的那颗心。
张宿似对向晚萤的印象实际上极好,没有受到其他事情的判断影响。向哥儿在他心目中是个很要强的牢犯。其他人在他的板子下早就哭喊叫饶了,就算是最魁梧健壮的犯人,趴在那个刑凳子上,几板子下去就被抽得嗷嗷叫了。还有凄烈壮汉苦苦哀饶,恨不能伸手捂屁股的。
只有向晚萤好面子,还能护好他自己的面子。每次都是倔强又逞强地咬着牙齿不肯喊出声。等他打得狠极,几乎要把那个可怜屁股抽烂的时候,才能从向晚萤的喉咙里哽出来一点呻吟和求饶。
喊得凄烈惨极,最后还是会爬起来等他把刑罚施完了才会身子瘫软下去。向哥只有副监狱长在的时候才会大声喊痛,或者摇尾乞怜。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搏出对方心底最深处的心疼和怜悯,但也有可能是对那个人不设防吧。
原本最亲近的人相处在一起,就不会有那么绷紧的心态,可是偏偏是最亲近的人伤了自己,那又怎么办才好呢。
张宿似敬重副监狱长,因此对向晚萤也印象极好。在他心里最敬重的几个人不过五个,而其中就有副监狱长一人。
张宿似伸了个懒腰,站直了身体,跟向晚萤近乎齐平的身高就不太像个高中生了。毕竟他是喝牛奶长大的,长得快。少年咧嘴笑了笑,往食堂里走。那里面现在已经空无一人了。
向晚萤忍不住跟在他身后进去,“你难不成是真的要打我。”他别扭地把打屁股这几个字咽下去吞进肚里,连直接说出来都不肯。后面屁股被打肿的伤现在还疼着,他可不想再挨上新的责罚了。
“哦不是。”张宿似耸耸肩,去食堂的窗口拿了份饭。“给禁闭室的一个犯人送饭,琛哥让我等到最后再领,让他饿一饿。”
“谁啊,比我都矜贵。”向晚萤皱着眉,有些不满地鼓嘴。他在禁闭室里都没有小张送饭,都是那帮人隔着窗口随便送进来一盘的剩菜剩饭,还没有酸奶杯。
奶白少年张宿似笑着,咧出来下面的小虎牙。“向哥不知道吗?之前都是我给您送的饭。”
向晚萤迟疑了几秒,上下打量了一遍张宿似,“其他人呢。”
“其他人就没这待遇啦。”小张笑着说,把手中的餐盘端着往禁闭室走。“甚至伙食都没这么好,要吃更差的饭。琛哥怕您饿着,又不喜欢饭菜,还叮嘱了我一番您的喜好。不给酸奶杯,是因为琛哥说您犯错了不许哄得那么好。”
向晚萤听他提起来副监狱长,没什么可高兴的,反而有点恶心。该死的那个讨厌鬼,背后施些小恩小惠是为了彰显对他的爱意吗? 他没有特别的高兴,反而纠结地觉得自己心都脏了。向晚萤嗤笑一声,“和他比起来,我可更喜欢你。”
监狱头子面上露出不屑的压抑怒火,有些难以抑制的不快感。能恶心到对方的每一个机会他都会抓得紧紧。
小张啊了一声,“是吗?那琛哥可真是费力不讨好。”
向晚萤念叨着费力不讨好。“那人以前就喜欢这样恶心我。干些讨人厌的事情,把我折腾到恨他极了,又在这里背后做事体现爱意。还以为我喜欢。”
向晚萤没看到的是背靠墙面的副监狱长,依在墙面上正默默瞧着他。他今天穿的是一套新的深蓝西装,裁剪线条都格外流畅的设计,是价值不菲的定制款。他正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又恍若无意地注视着向晚萤。
心里默念着,y daydrea(我的白日妄想)
微微挑起的眉毛因为听见向晚萤的话语而诧异,有些薄凉的唇逐渐抿起来,压抑着怒火。想要惩戒折腾向晚萤的心思冲荡在胸膛,无可抑制。向晚萤,是他的全部妄想。
“向晚萤。”他终于还是不可控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眼睛里带着些莫名的期许和渴求。他想听到什么呢。他想听见向晚萤愧疚吗?后悔吗?在他的面上说着这样的话。昨天的那一幕是向晚萤故意让他看见的吧,特意门开着,还在一个知道他会路过的房间。
向晚萤转过身,瞧见了副典狱长。他的眉眼突然轻蔑地皱起来,有些好笑地望着对方,嘴里是最严重的挑衅。“从哪儿盼来了您这尊瘟神?”
没有犯错的向晚萤有着最狂妄的自傲,他不怕对方也知道对方不会坏了规矩折腾他。没有关进禁闭室,没有犯错,对方不会公然扇他巴掌。
副典狱长瞧着他脸蛋上带着的桀骜不驯,眼里带着一些扭曲的抽痛,语气沉沉地开口。“过来。”
向晚萤还是走了过去站稳,他挥手示意小张快跑吧,别看着自己憧憬的上司是什么鬼模样的状态。小张一步三回头,有些担心他的向哥,但还是拗不过要送饭的时间被迫走掉。
向晚萤站在对方身前,有些轻蔑地抬起了下巴。“满意了?”对方只想使唤他,折腾他,把他当作一条母犬一般驯服折腾。抛个高尔夫球他要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扭屁股捡起来,用嘴巴叼着回去递给他,这样他才能开心。
向珏琛,你是不是人东西,真的太恶心。
“我很满意。”冰冷薄凉的男人站在他面前,那副傲慢的样子透出来了一点惬意的掌控感。
向晚萤夸张地笑起来,他咬着舌尖露出难以抑制的轻蔑。“您很清楚,我们没有可能,----”随后他拉长了语调。一向矜贵的监狱头子面上露出了几分薄情的讥讽之色,“哥哥。”
向珏琛,也就是副典狱长微微扬了扬下巴,“我只是来提醒你,庚辛要回来了。”
向晚萤有些无所谓地耸肩。“要担心的是你又不是我。他知道你对我动私刑,怕不是会把你手骨都打折下来。”
副典狱长面上出现了一点裂痕。那一瞬间对向晚萤的全部妄想全都燃起,他只是默默地望着向晚萤说道,“过来。”
“干什么。”向晚萤皱着眉,烦烦地瞧着他。他瞧着男人的意思,有些难以置信。“你这也太烦了。”但还是依着对方的意思走了过去,搂住了一点副典狱长。
毕竟这人是他名义上最后剩下的那个亲人。父亲、母亲、姐姐都不再与他联系,把他彻底放弃,只有眼前这个人在。他只剩下哥哥了,所以哪怕这个人病态到想要把他全部占有,向晚萤能够选择的唯一可能性也是向前拥抱。
哪怕那病态到他自己难以容忍。
但这是他最后仅剩的血缘至亲。纵使是向晚萤也卑劣地希望挽回那么一点爱意,而只要对方不做出他难以忍受的行径,他就能撑住最后的理智线把这个人还当作哥哥。
向晚萤从未考虑过的可能是:眼前人即是导致他和家人断绝联系的真正案犯。也许是一起长大十几年,又一起进去的军校训练四年,向晚萤还从来不知道,原来眼前的人可以那样病魔。也可以有那样病态的心思想把他从根源断掉,彻底地打破翅膀,让他在地狱里燃烧。
他眼里的地狱和泥潭,也都是对方为他,一手打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