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好端端的婚礼,因为之前的事,两家人重新坐在一处都有些讪讪的。
这婚礼形式又太过冗长。
谭欢夫妻两个跟司仪站在台上,互相交换婚戒。
“以后两孩子好好过日子就行。”
也不知道谁开口说了句,孟余朝没听清。
戒指其实还是之前他们戴在手上的那对,只是拿下来走个过场而已,谭欢往台下瞥了眼,孟余朝连头都没抬,她不由地松了口气。
孟余朝再怎么,大抵还是守信的,当年她求他别把那事儿说出去,他好歹瞒住众人。
他玩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也该够了。
谭欢从台上下来,独自去酒店房间里换敬酒服。
不曾想,换完衣服出来就在走廊上碰到了孟余朝。
男人上下打量她眼,笑问:“怎么没穿之前的那两件。”
他问的是他付钱的那衣服,早让谭欢给扔进垃圾桶。
女人吃了一惊,不答他的话,反左右看了看警惕道:“孟余朝,你怎么会上来?”
“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讲,你是想直接在这走廊上听,还是去房间里?不会耽搁你太久。”孟余朝直视着她,挡住前面的路。
谭欢考虑了几秒钟,刷卡将身后门打开。
她让孟余朝先进去,关上门,人就靠在门后:“有什么事你说,客人还等着我们去敬酒。”
孟余朝不喜欢她嘴里的“我
们”。
男人突然向她凑过来,手勾着她的眼角:“谭欢,白天那会儿为什么哭?”
谭欢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结婚我高兴。”她随意敷衍了句,便要开门出去。
孟余朝却单手按住门。
“你以为于晋说外面断干净了就真能断干净,那陈肖总会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姐,你不要执迷不悟。”
女人低头不语,只觉得好笑。
孟余朝什么时候也成了活菩萨,干起救苦救难的事儿。
“你说完了么,之前不说过以后都别见了。”她捏着裙边总共就这么句话。
孟余朝虽然在笑,但其实脸色并不大好,泛着青:“姐,那话不作数,我后悔了成不。”
谭欢闻言,惊诧地仰头瞪他。
他抿着唇,似酝酿了会儿才又温声道:“谭欢,以前是我对不住你,那会儿我年轻气盛,欠你一句道歉。”
谭欢握紧了拳。
“谭欢?”
谭欢瞬间低垂下眼,忽猛地推搡他,男人没注意踉跄了步,她已经从他身侧往房间里跑去,远远指着他:“为什么又骗我!”
女人穿着身大红的礼服,眼眶泛红,大概因怒火攻心,面容微微狰狞扭曲,扶着一旁的矮柜,方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孟余朝不知道怎么就惹怒了她。
“谭欢,你跟于晋离婚,我娶你,你以前不是说过么,以后要嫁给我,我们结婚。谭欢……其实我……”
男人絮絮叨叨,自以为酝酿了好些时候,这会儿总算当她的面说出来。
谭欢就站在那儿没动。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他:“滚,孟余朝,你又骗我,我叫你滚,你听见了么。”
面前这女人今天办婚礼,此刻精致的妆全花了。
孟余朝怎么会听她的话,男人慢慢向她走去。
谭欢脸色苍白,紧握着的手直打颤,她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嗓音里带着哭腔,鼻音重重的,从牙缝间挤出句:“滚!”
只一个字倒像是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女人喃喃自语,痛苦地捂住了头,瞬时瘫软在地,似是很难受的样子。
孟余朝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大步走过去抱住她,偏身去吻她的唇角:“怎么了?”
谭欢没有躲。
女人哧哧笑了起来,平静地望向他:“孟余朝,你去告诉张姨吧,当年那瓶子是我故意扔下的,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准,恰好砸你头上了,你难道一点都没怀疑过么?”
孟余朝顿时僵了瞬。
她却已经趁机站起身,低声细语喃喃道:“可惜啊,你怎么就没死!你骗了我,我要杀了你呢。孟余朝,我还你好不好?我还你……”
那柜子上就搁着瓶红酒,酒店特意送给新婚夫妇的礼物。
孟余朝压根来不及拦她,女人忽地拿起酒瓶,反手就朝自己脑袋砸去,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道,瓶身瞬间给砸得粉碎,炸裂开来。
她对自己可真狠。
脸让碎酒瓶底子划了道,红酒淋了她一身,混着头上的鲜血血往下流,她浑身都湿透了,又穿着这么一身,孟余朝触目可及都是令人心惊的红。
毕竟比不得当时从楼上扔下去的劲,谭欢还有意识,只昏昏沉沉,连眼睛都不大睁得开。
她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不停响着。
于晋打来的。
这楼下还等着新婚小夫妻俩去敬酒。
孟余朝哪里顾得多想,她身上都是玻璃碎渣子,男人匆匆用手掸了掸,只抱着谭欢往外走。
“疼。”谭欢被孟余朝安置在后座上,迷迷糊糊呻吟了声。
孟余朝捏着方向盘的手直抖:“别怕。”
等他们人已经到医院,孟余朝接到了张芝的电话。
“余朝,你去哪儿了?见着你姐没,你姐那儿出事了,电话打不通……于晋刚上去找她,那房间里……”
话没说完就让孟余朝给打断。
“我跟她在一块儿,她刚让酒瓶子给砸到,我送她去医院,就京医三院这儿,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张芝听着有些懵,这好端端的,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这大厅里还有十几桌的客人总不能抛下不管。
“爸妈,我先过去医院那边,你们等席散了把亲戚朋友安排好。”还是于晋开口,宴席也是快要结束。
“唉,你赶紧去吧,你说这怎么弄的。”大喜的日子见血总归是不吉利,于母道。
谭欢头沉沉的,就像在海盗船上坐了好几个来回,颠簸晃的厉害,等到医院,医生给她打了局部麻醉,人已经彻底昏睡过去。
于晋来的时候,医生正在急诊室里给谭欢缝针。
孟余朝坐在走廊外头弓着背,胸前染了大片的血渍,棱角分明的面上倦色难掩,自认识他以来,于晋还没见过他这样子。
“谭欢怎么样了?”
孟余朝沉默会儿,才道:“在缝针,一会儿做个颅内ct,看看有没有脑出血。”
于晋没再说话。
谭欢那身带血的礼服护士帮着换了,头上裹着固定纱布。因为要缝针,头发被剃掉了两小块,脸上涂着碘伏。好在脑内淤血并不算严重,在医院观察几天,如果没问题,回去吃些活血化瘀的药物就行。
夜里九点,张芝她们应付完两边亲戚朋友,都从酒店赶来。
谭欢还没醒,那一家子进去病房,孟余朝就独自呆在走廊上。
男人面色颓废地站在那儿,脑子里全是谭欢疯癫地举起酒瓶往自己头上狠狠砸去的模样。
孟余朝是真的让她给惊到。
女人从来都是那么个温吞的性子,怕谁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事。
还有她说的话……那样的精神状态……
去房间里换件衣服,莫名奇妙就被砸进医院,怕谁心里都觉得奇怪,虽然孟余朝说是意外,但怎么那么巧和他碰上,姐弟两个还是在一个屋子里。
张芝谭知行这会儿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顾不上这个,于父于母就是心里存疑也不好当面质问孟余朝,只好寻了个机会私下跟儿子说。
“于晋,我觉得这不大对劲,酒瓶又不在高处,怎么就砸到头了……还有谭欢她那个弟弟……”
“好了妈,你别胡思乱想,谭欢这还在医院呢。她这儿也没什么大事,你跟爸先回去吧。”于晋接完开水,将水瓶盖子盖上,转身往病房里走。
于父于母对看眼。
“老于,这事你怎么看?”于母道,“最近怎么弄的,事一出接一出。”
于父长叹了口气:“听儿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