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寒山寺藏书阁，距离那日出事已经两天了。

金玉楼与舒晴方躲在陈旧博古架后的藏于墙壁后的密室里。

此时，室内一片漆黑中只有一盏油灯，舒晴方心焦不已，双目紧闭坐在油灯旁边，双手交握，膝盖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经文。

金玉楼见状好笑，百无聊赖的躺在木板床上翘起腿，他看了两天这样的情形：“你就是祈祷一万遍也无用，这世上若真的是恶有恶报，祈祷管用，那还要皇帝做什么？”

舒晴方冷淡的很，睁开眼：“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亏你也是王族人。”

“那可不同，我是异姓诸侯王的后裔，上古贵族，可比如今的皇族历史还要更悠长，我们才是圣裔。”

舒晴方懒得理会金玉楼。

金玉楼故意凑近：“我知道你担心那个小郎中，怎么样？你亲本世子一下，本世子出去替你看看？”

舒晴方闭目，权当耳边风，冷笑：“你想死也不要连累我。”

金玉楼觉得有趣：“呵呵，本世子开始觉得你这小哥儿胆子大，现在觉得你胆子小了，你那位兄长为何一定要留你？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

舒晴方久久沉默后，睁开眼，转头看他：“你身上的武功恢复了吗？真的能出去探听消息？”

“哪怕不能运功，架势还在，本世子打十个人也不在话下。”

舒晴方担忧道：“我的确很担心我家兄长，你出去看看，千万当心，不要轻举妄动。”

金玉楼惊讶的来气了：“哎哎哎？本世子凭什么听你的呀？你一点甜头也不给本世子吃啊？”

舒晴方秀丽清拔的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厌恶，静静的瞧着他：“你答应过我，做三件事，这就是其一。”

金玉楼结舌：“我……我那是……”

“信口胡诌？那就但我没说过，呵呵原来你们异姓诸侯王的所谓圣裔，也不过如此。”舒晴方鄙夷的大眼睛刺了这位高贵傲岸的世子一眼，吃力的转动轮椅，背着扭过去不再说话了。

金玉楼瞧着小美人胚子的冷冰冰的背影，可怜的残腿，“啧”了一声，拍额头：“也就你敢这么和本世子爷放肆了！罢罢罢，本世子就替你出去探听消息！”

嘴里嘟哝着“真是上辈子欠了你这小美人儿的！”，伸手抓了两块楚江留在密室里给他们俩吃的绿豆糕吃。

舒晴方觉得非常不适，拧着秀长的眉毛：“我也不是只为了我自己，若是我兄长死了，我还是能活下去，你的武功却永远恢复不了了，不要说的好像只有我自己受益一样！”

金玉楼火气蹭蹭冒，咬着绿豆糕呛到了：“咳咳咳……你这小辣椒咳咳……”

小哥儿生的闭月羞花，水漾的温雅端方，怎么性子这么烈？这么辣？

舒晴方怕他呛死没人去救他的先生，赶快把水囊扔给他。

“咕咚咕咚……”喝了半水囊，金玉楼对上那对儿潋滟的大眼睛，瞬间灭火，好笑：“成成成，我怕了你还不成吗？本世子这就去也！”

说罢，从靴子里抽出一支匕首，扔给舒晴方：“你留着防身，谁来也不要打开密室，咱们得有个暗号，我叫两声‘小美人胚子’你才能开门。”

舒晴方厌恶的瞥了他一眼，金玉楼潇洒笑开，按下机关。

“吱吱……咔咔……”一面墙开始呈圆周转动，露出了藏书阁的书架和白天的日光，金玉楼立刻窜出去。

舒晴方自己挪腾着轮椅，慢慢蹭过去，按下机关，一面墙开始转动关闭，又是一片漆黑。

何府

何九郎是早与楚江计划好的，他却没有料到，楚江竟然做的这么决绝？

郑斌那老贼和金兰寺的和尚一起家伙给了楚江，开拓‘已死’的寒山寺僧众们无罪，让金兰寺接管寒山寺的以后事项，再由金兰寺那胖和尚的师叔担任初岫方丈的方丈一职。

楚江这小子……宁可把事情全都自己担着，也不拉僧众下水？

小厮宝带极了：“爷，咱们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吗？全都死了咱还怎么戳破啊？”

“死个屁，你个蠢货！公开堂审的时候，郑斌再一手遮天，大黎朝的律法流程，他也是不敢怠慢的，届时，你便看看你家爷我是如何闪亮登场的！哼哼！”何九郎派了一下宝带的脑袋，高兴的歪倒在贵妃榻上。

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楚江的小表弟呢？”

宝带露出了点暧昧和嘲笑：“听说消失了，怕是被郑斌他们抢走了，从前小的就见他虽然身残但是颇有姿色，也能拿来做做文章？”

何九郎蹭地起身，怒骂：“你个蠢货！我让你派人保护他你干了什么好事儿？！他不能出事！他一出事！楚江绝对会吧咱们供出来！”

宝带委屈的捂着头：“爷，不是小的不肯，是根本没见着他人。”

“一直都没见着？那日郑斌也没见着？”

“说是抓了72人，寒山寺一共就71人，那楚神医和他弟弟加起来是73人，真不怨小的……”宝带冤枉道。

何九郎猛然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有你的楚江！！你厉害！！”

宝带不明白：“他都已经被困等着您去救了，怎么就厉害了？”

何九郎懒得和蠢货废话，楚江这一招叫‘金蝉脱壳’，这小子早料到自己的性子必定得是亲自出马，楚江被嫁祸‘死了’，那么剩下的揭发，都得他何九郎去做，一切事情结束后，受害者小神医‘奄奄一息’的被‘救活’了，只会得到老百姓的怜悯和惋惜，只会觉得楚江无端被害，完全是权贵的过错。

而楚江最高明的一点是，提前藏好了‘舒晴方’，让他何九郎没了楚江救了舒晴方这只‘罪臣之子的男妓人羊’的把柄，也就是从威逼利诱变成了同等的地位，那就是他何九郎必须合作。

楚江从来都不想受制于人。这一切看似周密，但楚江也得冒着他何九变卦不管，最终僧众被放了，楚江只能受死的后果。但他何九也会损失全部的计划，包括费尽心机从郑斌府上盗走的夜明珠，和何九手里的西域琉璃珠，人力物力全白费。

所以，他何九一定会合作。

“真真是好深的城府，好厉害的手段！好大的胆子！”何九郎细长的眼里闪烁着兴奋，他很久都没有‘棋逢对手’‘相识恨晚’的这种感觉了。

楚江真是带给他巨大的惊喜，若是有楚江做帮手，他一定能大展宏图，让小哥儿也能站到权力顶峰不被男人小觑，若是成为楚江的对手，那更是痛快极了！

宝带挠挠脸皮，他不懂，听吩咐就是了：“那爷，咱们现在？”

“我写一封信，你务必亲手交给北三城节度使蓝韬大人手中。”

宝带深知厉害，立刻给何九郎铺好纸张，笔墨伺候。

何九郎下笔如神，飞快写完，眼睛里熠熠生辉。

节度使有监督复查管辖境域内案件的职责，蓝韬曾经是镇北王手底下的副将。而近年，镇北王受命于圣上，一直有肃清北地老旧固党的职责，但北地、东地贵族众多，实在难以清平，这郑斌的郑氏家族就是其中一位，老旧党派大族们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镇北王一定会支持他何九，因此蓝韬也一定会帮自己！！

他何九虽然出身何家旁系，却也能被镇北王看上一看，入个脸熟，真是一箭三雕！！！

“爷实在是聪明绝顶？是不是啊宝带？爷自己都爱自己～”何九郎飘飘然的自恋道。

宝带拍马屁，笑：“那是，谁有咱们爷聪明啊！才貌双全！那起子人跪舔您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