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理终于好了,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
谭越很担心郁理的状态,“郁队,你这不行啊…要不…”
“不行,就差抓捕了,我打完针就会好了,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就请假去看病,我保证。谭越,我的事情不要跟蓝疏说,也不要跟凌沛讲。”,郁理苦涩地笑了一下,凌沛知道又要生气了。哎,又得花点工夫哄了。
“那你必须去医院。”
“行,我保证。”
“那好吧。”,谭越蔫头搭脑坐在床边,“你把老魏这当病房了。”
郁理尴尬地陪笑,“反正你别跟别人说就行了。”
“郁队,你是怎么发现李渊就是凶手的,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啊?”,谭越挠挠头。
“平常群众被请来都有什么反应?”,郁理不答反问。
“嗯…会很紧张,手会无意识发抖,背会僵直,反正就是肌肉紧绷,嘴也会抿在一起。”
“没错,那你想想刚才李渊的表现。”
谭越闭起眼睛回忆刚才李渊的模样。背靠在椅子上,手搭在膝头,但他的嘴却抿在一起,眉头也微微皱起,“他…是演的?”
“嗯。”,郁理点头,“扮演紧张只是让我怀疑的第一个点。你再想想他关于唐氏综合症的讲述。”
“他说的没什么问题吧?”,谭越回忆了好几遍。
“让你形容我胃疼,你怎么形容。”
“犯胃病的时候看起来很疼,额头上有冷汗。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发白。手紧握在一起顶在胃上,还会时不时地皱起眉头,皱起眉头的时候就是胃疼得厉害了。”,谭越好像反应过来了,“因为…啊,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太学术了。”,郁理向谭越解释,“一个家里有唐氏综合症的病人,在解释时说的完全就是书上对唐氏综合症的定义。再加上…”,郁理微微蜷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再加上,他漏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唐氏综合症的孩子会受病影响,长相会变得…不太一样,而他提都没提,要么就是他很在意,要么就是他不在意。”
“如果他不在意就会直接说出来而不是隐瞒。”,谭越敬佩郁理的细致入微,“凭这些可以入罪吗?”
“他的孩子已经死了。”,郁理有点痛苦地说出这个已知事实,“他的痛苦一闪而逝,但我还是注意到了,在得意地讲述自己孩子的下一秒,竟然流露出那样痛苦的神情,我敢肯定,他的孩子已经没了。如果他不说他的孩子在等他,我还没办法确定。谭越,到时候先去他家,他的孩子一定以什么方式被保存在家里。李渊…是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父亲。”
谭越点点头,“郭局说我们先实施抓捕,逮捕证已经去申请了,很快就能下来。”
“好。”,郁理闭起眼不再说话。他得快点恢复精神,十个人的孽啊,甚至有可能超越十个人。
谭越将郁理留在房间里休息,走到外面给凌沛发了个消息,就去郭局那里报道了。
…
第二天一大早。郁理换上警服,对着镜子认真地扣上每一个扣子。
“出发!”
“是!”
谭越撞开门,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房间里冷得瘆人,气温低到需要穿棉袄,谁会在9月中的天气里还开着这样低温的冷气。郁理沉着脸,径自走向一间门上贴满贴纸的房间,开门。原本放床的位置被一个密闭的玻璃缸占据,玻璃缸里那个小小的身体闭着眼平静地沉在底部。
“郁队!这是…?”,不知道谁在身后吃惊发问。
“嗯,这是越越。”,被福尔马林泡着的孩子一副睡着的模样,脖颈处的五指印清晰可见,“走吧,我们去学校。”,郁理带着手套的手扶在玻璃缸上。越越,愿你下一世有个健康的身体和幸福的童年。
逮捕进行得很顺利,李渊没有任何的反抗,甚至还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得意模样。
“交代!”,谭越一改温和,“你为什么杀害那么多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渊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直笑到流出眼泪却不肯开口。
“越越,我们已经找到了。”,郁理开口。
“你们别碰他!”,一瞬间,李渊的暴戾尽现双眼。
“说吧。”,郁理靠在椅子上,“你为什么杀害他们。”
“说什么屁话!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知道照顾一个唐氏综合症的孩子有多难吗?不管教了多少次,连喝水都会呛到!不管怎么教,还是不会抓勺子!不管怎么教还是那样!!那些孩子,你
们以为他们的家长知道他们死了不会庆幸吗?!我只是在好心帮助他们!我在帮他们解放!只有这样的拖油瓶死了,他们才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而不是带着这样的累赘一辈子痛苦!”
郁理觉得胃里一阵一阵翻涌,强忍想吐出来的感觉,继续说道:“你问过他们吗?!你凭什么为别人的人生做主?”
“你以为他们不想吗?他们是懦弱!他们只会跟我抱怨,说他们照顾的时候有多累、做出了多少牺牲,又说他们已经疲惫了,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我帮了他们我有什么错!!”,李渊情绪越来越激动,手铐撞击的声音没完没了。
“越越呢?你为什么对越越下手。”,郁理冷眼看着李渊,“难道你也是厌倦了?”
“不!我没有!我可怜的越越!我只是太生气了,我…我…我也不想的,我就是一时没控制住…我…”,李渊突然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我可怜的越越,我的越越…我…”
郁理不想再听下去,密闭房间的空气让他喘不过来气,胃里也翻滚得越来越厉害,“李渊,你的故事很惨,难道被你杀害的受害者就不惨了吗?你利用他们的信任,杀害了这些信任你的孩子们,就像杀害越越一样,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相信你这样的扭曲的变态!”,说完,站起身,反问李渊,“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听凶手自述的故事吗?”
李渊抬起木然的双眼,等待郁理的下句话,“给自己找理由去犯错不过是想在自己被抓时能给其他人一个谅解自己的理由,而我决不谅解,如果谅解你们,谁又去谅解死去的受害者。说到底,你们不配!”,说完,拍拍谭越的肩膀,受不了般快步走了出去。
“呼。”,郁理朝外走,一路走到离刑警队很远的商店,跌坐到路边立起的岩石上。王八蛋,全他妈的是王八蛋。
“您好,请问我想去广电路,应该怎么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弯着腰询问郁理,“看您穿着警服所以…”
“哦哦。你要去广电路啊,你先…”,郁理侧身指着左手边的一条路,“呃!”,后颈处尖锐的疼痛让郁理本能地反击,刚抓上那个年轻人,大脑沉重得逼迫郁理闭上了眼睛,软趴趴躺在地上。
…
“言橙和思域同时出手,试图买下c市突然崛起的沃野科技,沃野科技以一己之力,凭借着最新的环保科技技术荣获四家公司的竞争,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将在明日宣布正式合作的集团…”,新闻里的记者还在介绍,方子涵已经迫不及待举杯和萧炎庆祝,凌沛窝在沙发里冷眼旁观。
“怎么没有半点开心的意思?”,萧炎坐到凌沛身边,“脸色这么难看。”
“涟歆终于上钩了?”
“咬得牢牢的,生怕自己吃不上这口肥肉。”,萧炎笑了起来,“再给她们一天喘息的机会,后天,就让她们彻底玩完。”
“阿炎。”,凌沛的称呼让方子涵不满地侧目,碍着萧炎在也没多说什么,“我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不仅如此,我心里还慌得很。”
“怎么回事?”,萧炎问,“哪里不对吗?”
“不是,不是这边的事情,我…说不好,我就是心里难受,总觉得好像哪里出事了。”,凌沛自嘲地笑起来,“可能是大仇将报,我有点太激动太迫切了。”
萧炎无奈笑着和凌沛碰杯,“祝我们即将获得的胜利。”
“祝我们即将获得的胜利。”
…
郁理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观察四周的情况。看样子是一个废弃的工厂,阳光透着破碎的玻璃射进来,斑斑点点落在地上,像是黑暗里盛开的花。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郁理勾起嘴角,无聊!
“醒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女人,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却带着扭曲的恨意。
“我不记得和你见过面。”,郁理定定望向眼前的女人,“还是说…和你结仇的不是我?”
“聪明孩子。”,盛歆儿的手抚上郁理的脸庞,“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要喜欢男人?女人不好吗?”
“…”,郁理没想到她竟然要说这个,“跟性别无关,只是喜欢,就这么简单。”
“啪!”,郁理的耳边嗡嗡作响。
“贱货!就是下贱!被男人压在身子下面的下贱玩意儿!”
“哈哈哈哈哈哈。”,郁理大笑起来,两个胳膊被扭转着吊了起来,郁理像感觉不到疼,笑个没完。
“啪!”,又是一耳光,盛歆儿气急败坏,“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取笑我!贱货贱货!”
“既然如此,你又在恨什么呢?恨自己被人抛弃吗?呃!”,郁理咬着下唇,生生咬破。盛歆儿手里薄如蝉翼的匕首扎在郁理的大腿上。
“我不需要一个贱货来教训。”,盛歆儿将手里的血擦在郁理的胸口,“交给你们了,好好陪郁队长玩一会,别给我玩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像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坐在车上,盛歆儿用湿巾仔
细地擦干净指缝里残留的血迹,递给旁边的秘书,同时发话:“明天一起寄给过去,算是我送给这个晚辈的礼物了。”
“好的盛总。”,魏斯言还没点下去的头被盛歆儿一巴掌扇歪,“抱歉,歆儿。”
“我说过了,没人的时候不要叫我盛总。”
“是的歆儿。”,魏斯言点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斯言,你说他会有什么反应?害怕?生气?还是像当初一样哭个没完没了?”,盛歆儿觉得可笑,“你说是让他死在他面前好还是等他死了再告诉他位置好?”
魏斯言垂眸,“斯言不敢随便决定。”
盛歆儿躺在魏斯言的膝盖上,魏斯言轻轻揉着盛歆儿的太阳穴,“你说说,我想听。”
“如果是为了报复,当然是等他死了再告诉位置更好,让他亲眼目睹不够有冲击力。带着期望一直找寻位置,以为能找回来,其实救回来的是个死人,这更致命。”
“那就这么办了。”,盛歆儿闭起眼享受,“明天的礼物一定要亲手送上去。”
“是,斯言明白了。”